陆锦将所有写好的文章按顺序装订好,用布包了,还特意在上面系了个极为烦琐的花结,就算知道正确解法不会拆着拆着反而系成死结,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解开又结成原样。她将这些藏在自己的铺盖里,左看右看没什么破绽,这才放心。
欧阳克此时正闭目躺在床上,不知在装死还是在睡觉。陆锦出门叫小方过来,自去吃晚饭。她前脚出门还没有几步,身后欧阳克就睁开眼,自己撑着坐起来,顺便整理一下睡乱的衣服头发。
小方端着半碗稀米汤进来后,欧阳克正襟危坐问他,“小兄弟,你考虑的如何?”
小方将碗递给欧阳克,欧阳克不接,又问,“你考虑的如何?”
小方只好低声说,“客官,这样不好。”
欧阳克压住火气,仍然和声道,“这没什么不好。小兄弟,你也看到,那丫头……她实在心地歹毒。我一身钱财都被她搜去,你瞧她这几日出手毫无节制,那便是因为这些钱财本是她从我身上得来,因此毫不珍惜啊。”欧阳克说的这几句却算得上实话,陆锦的确是因为银钱来得太容易,因此大把撒出去也半分不心疼,而她从前所带都已花的差不多,现在用的,都是从那几个被她杀死的白衣姬妾身上搜来的,还有一些她来不及拆散变卖的首饰,才是她花钱大手大脚的基础。
他见小方面露惊讶,连忙诱惑道,“只要你能把这药下在她的饭菜里,助我脱困,不仅那丫头身上的钱财全数归你,日后我还要重重地酬谢……”
“客官!”小方大声打断欧阳克的话,硬邦邦地说,“这件事我不会向那位小姐提起,你也不要再这么想了!”
欧阳克脸色铁青地看着小方默默地擦桌子扫地,临走的时候还顺手端走了他一口没喝过的米汤。简直要被这不知好歹的伙计气得发疯了,心想若非身处如此境地,平时这种人我便看一眼都嫌多余,今日他已如此折节下交,殷殷相问,居然仍被拒绝,而且还如此强硬。
这对欧阳克来说,倒比被陆锦擒住殴打更加称得上平生未遇的奇耻大辱。
毕竟陆锦剑法高深得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是他在平视之余稍稍低一下眼睛就可以看见的人。
而小方呢?他不过是一个客栈的伙计,做的是伺候人的活计,别说武功高强,恐怕连武功是什么都没听说过,诗书礼仪更是无从说起,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欧阳克忍怒深吸一口气,不行,还是只能靠这伙计,若是换成这客栈的老板或者其他什么人,自然可能更识时务些,可惜他却见不到这些人,只有小方,他又负责照顾欧阳克,平时又能和陆锦搭得上话,是唯一的人选。
因此第二天早上小方再来时,见到的是欧阳克貌似毫无芥蒂的笑脸,和亲切的问候,“小兄弟,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还以为自己会遭遇言语冷暴力的小方愣了半晌,才窘迫地点点头,低头开始干活。
欧阳克见状一笑,不再提起昨天的事,只是一边喝米汤一边和小方聊天,不过是说些他从没关注过的闲话,比如“我听你口音不像北方人,家乡哪里?来哈密力多久了?在客栈干活辛苦吗,能得多少工钱?”之类的。
小方自下药事件后对他戒心深重,虽然每个问题都回答了,但一个字也不肯多说,显然很不给面子,欧阳克却恍如没发觉般继续笑得春光灿烂。如此一来,小方倒觉得人家好言好语,自己却冷面以对,实在太不厚道了。
临出门前,欧阳克刚喝过米汤的肚子饿得咕噜噜叫。要说饿肚子这事,第一天还不算什么,第二天就开始显示巨大的威力。欧阳克前一天虽饿,却没什么受不了的感觉。如今第二天刚开始,他人虽然还没饿得虚脱,却已经开始控制不住某些生理反应——比如肚子叫了。
欧阳克哪里丢过这种脸,当下尴尬地恨不得拖起被子盖住头脸。小方听了也大为不忍,同情地看了他好几眼。
欧阳克几乎无地自容,心里恼羞成怒地发誓一定要将这目睹自己窘态的伙计收拾掉。表面上却不肯放过这次机会,故作坦然地笑道,“让你见笑了。”
小方连忙摆手说,“不不不。”他犹豫良久才说,“要不我再去给你盛一点米汤吧?”
这又有什么区别!欧阳克黯然道,“那只怕还不如现在这样呢。”他摁着腹部说,“也没什么,只是饿得很……”眼见小方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他便说,“我们不说这个,小兄弟,我们刚才聊到哪儿?你说父母身故,因此来西域寻找幼年失散的姐姐?找到了吗?”
小方听了这话僵硬地立在原地,耳边听得陆锦推门声,连忙端碗走了。
整个上午欧阳克都心不在焉,心思都在怎么拉拢小方上,看他早上那个反应,显然他那个姐姐可以稍微用一下。
中午见到小方,客套两句,便问,“我看你在此干活还算安心,想必已经找到你姐姐了吧?”
小方低低地“嗯”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愤怒。
欧阳克看得有趣,心想这伙计怯懦而木讷,他在这里住了近十天,每天和他见面三次,从没听这人说过任何人坏话,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个有个漂亮女儿的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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