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来了。”钟福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
林珑抚了下额,果然没听错,还真是她们来了,不用问她也知道她们为何而来?为了她的生母权美环。
这次遇上的事情差点令她小产,对生母那复杂的感情渐渐变得单一,就是向着陌生路人而去,在霍香玉发疯般绑架她之时,她不知道权美环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别告诉她,她权美环什么也不知道,霍香玉的丧心病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让她们进来吗?”
钟福看着这大奶奶的神色不定,心下也一上一下忐忑不已,不知道这大奶奶是什么心思?现在庄里的人都知道大奶奶有孕了,大爷更是把她捧在掌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般宠爱,他自然不敢怠慢这尊大神。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林珑坐正身子,“让她们进……”
“大奶奶。”香椽急匆匆地进来,看那样子是有事发生。
“又怎么了?”林珑面色一沉,这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香椽没有卖关子,忙道:“大奶奶,太太来了。”
林珑闻言,这回是微微吃惊,叶钟氏居然也来了?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估计是听说了什么才赶来的吧?
“忙请太太进来。”
香椽得令,这就挑帘子出去迎叶钟氏进来,自家大奶奶正安胎,这段时日大夫吩咐最好不要下床走动,要静卧才行,所以就连那位了不起的苏夫人都要亲自过来会面。
林珑整了整衣物,拢了一下秀发,静侯婆母到来,想到权家人,不由得有几分意兴阑珊。
没多时,叶钟氏就匆匆进来,后面自然跟着同到庄子来拜访的权氏婆媳。
“怎么遇到那样的事情也不派人去与我说一声?”叶钟氏一进来就数落道,“若不是从别人的口里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与尧哥儿都得罚,殊不知我听闻后一宿难睡,巴巴地赶来……”
林珑讨好地一笑,忙唤香椽扶叶钟氏坐下,对于她此刻的抱怨与数落,她没有半点不高兴,毕竟她知道叶钟氏也是关爱她之意,没想歪到一边去,“婆母,喝口茶消消气,是我不让夫君说的,这得怨我。我这不是怕您担心吗?我们在庄子上本来就不能承欢膝下,若还要您为我们担心,实不是我们为人子为人媳应有的作为。”
叶钟氏还是瞪了她一眼,这儿媳越来越喜欢自作主张,也罢,这次好歹也没什么事,倒霉的也是霍家,她正好在一边看戏,眼角瞄向抿紧唇的权萧氏,再不喜,毕竟是长者,她让她其在罗汉床上落坐,又朝儿媳道:“长者来,你怎好坐着不动?”
林珑俏脸一红,她这些天来被叶旭尧侍候着,就连苏夫人也不准她多动,所以一时间倒忘了起身迎客人。
“无妨,世子夫人金贵。”权萧氏说了句带刺的话。
林珑正要如霞扶着她起身的动作一顿,万分膈应,心想:“我又没有求着你来,巴巴地来让大家都不高兴为哪桩?如果还想用昔日那招压我,我必是不应的。”
“外祖母何须如此说道来让外孙女心里不舒服?”
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权萧氏碰了个软钉子,权萧氏的神情越发不悦,她好歹是她外祖母,光在外等通传就花了三刻钟,这心情如何能好?
“婆母。”权吕氏忙拉住权萧氏,暗暗摇了摇头。
权萧氏到嘴边教训的话这才咽了回去,自持身份地站着等林珑过来扶她落坐。
叶钟氏也不满地看了眼权萧氏,这生生地是在打她的脸,真是给脸不要脸。
林珑由如霞扶着起身,刚趿鞋,身子一时不平衡歪了歪。
“大奶奶小心,大爷说您胎还没稳,不宜多动。”如霞担忧地道。
这话无疑是众人当中投了颗炸弹。
叶钟氏只听闻林珑遇险,却不知道她身怀有孕,这会儿忙上前扶着她的手急道:“赶紧坐下,坐下,这有了孩子还不小心些?你们在外现在是翅膀硬了,那事就算了,怀上了也不遣个人去与我通风报信……”
嘴上仍旧数落,但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看林珑哪里都好,这成亲不过两月,就能怀上孩子,只要孩子一落地,她就是祖母了,越想越是高兴。
权吕氏忙恭喜道:“这可是大喜事,快快坐下,莫动了胎气。”
权萧氏愣了愣,看了眼林珑的肚子,好歹也是她的曾外孙,脸上顿时也有了几分喜气,又改口道:“我那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倒好,还跟外祖母计较上。”
林珑这才重新坐下,抚了抚不显怀的肚子,“没大碍,您们无须紧张,只是动了些许胎气及见了红,之外也没……”原来叶钟氏还真不是为这胎来的,估计是真的担心好遇险之事。
“见红可不是小事。”叶钟氏不禁拔高声音,一想到这还没出生的宝贝金孙差点就没了,她看向权家婆媳的目光渐有不善。
林珑忙又安抚几句表明绝无大碍,叶钟氏这才做罢,没再谦让权萧氏,径自坐在林珑的对面问了几句。
“之前没让把消息传回去,是因为怕胎儿小气,商嬷嬷说这时候不宜大肆宣扬,想着也没有多少日子就离庄回府,所以想着回去再禀报婆母也未为迟矣。”她温声细语地解释清楚。
叶钟氏是过来人,倒也听过怀上的月份小时不宜大肆宣传的话,忙点了点头,“是这个理没错,不过这商嬷嬷也该罚,那是对外人,我可是孩子的祖母,能是外人吗?”
外头的商嬷嬷一听太太来了,正自高兴,哪知道在帘外就听到了太太发作她的声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敢进去触太太的楣头。
香椽看了她一眼,也没心情与她计较,端着放了三碗茶的托盘就进了去。
林珑淡定地坐着,这商嬷嬷是谁的仆人自然就归谁教训,她才不插手。
权萧氏进来这么久,只听闻她们婆媳说个不停,心下不禁焦急,坐定后忙道:“珑姐儿,你娘现在下了大狱,你身为她的女儿也要救她一救才是道理。”
果是为这事来的,林珑微忖,她没料到皇帝这回真是雷厉风行,把霍家人都下了大狱,看来苏皇后在皇帝的心中份量真不轻。
权吕氏看林珑不吭声,也劝了句,“珑姐儿,我知道你还怨你母亲当年抛下你们的事情,但亲情是切不断的,她在牢里坐着,你就真能无动于衷?”这话说得似乎很真切,但细思还是有敷衍权萧氏之意。
她与林珑的关系因权英姿而颇为密切,再加上她又不喜欢权美环,哪会真心为她奔走?好在圣上英明,没将霍家的姻亲都牵扯进去,不然连权家也要完蛋。
“没错,珑姐儿,你大舅母说得对……”权萧氏忙附和一句。
林珑还没有吭声,叶钟氏就将茶碗重得地搁在矮桌上,吓得权萧氏心头直跳,不禁朝她看去,听得她道:“权老夫人,虽然我晚一步到庄里,但你们的来意我也明了,这事我替我儿媳妇回绝,不用再谈……”
“这怎么行?”权萧氏猛然站起来,“珑姐儿,那是你亲娘……”
“有亲娘会害得自家女儿差点见红小产吗?”叶钟氏也寸步不让,谁知道这权美环在背后都干了什么?她知道林珑与权美环不和,在这件事上必定为难,她不好说,就让她这个当婆母的来说。
林珑看到叶钟氏为她出头,心下五味杂陈,没有生她身的叶钟氏尚知要维护她,可她那个亲娘呢?处处都让她为难,她就没让她舒心过,手中的帕子卷了卷,不吭一声,这回她就安心躲在叶钟氏的羽翼下。
“亲家嫂子,你也别着急,我们也问过姑奶奶了,她这回真是无辜的。”权吕氏道,“那霍香玉把她迷晕还派人看着她,她真的来不及阻止,如果早知道霍香玉有此行动,她早就阻止或通风报信了。”
权萧氏赞扬地看了眼儿媳妇,是这么个说辞没错,“她以前是有错,可如今她是受霍家的牵连……”
“哼,现在你们说什么都行了?”叶钟氏摆明油盐不进,“权老夫人,伯夫人,你们就别为难她一个孩子家家了,现在惹事的是霍家,连娘娘都敢绑,这祸自找的,半点也不值得同情。”
林珑这才开腔,“我能说什么?你们门路比我多的都搞不定,我又能做什么?她不仁,我也不想不义,可我一个年轻的妇人又能说什么……”不禁微有泣意,“要你们眼巴巴地赶来庄子与我说,也得我能办得到才成啊,你们哪来的想法以为我能为她消灾去祸,我自问没这本事。”
叶钟氏一看林珑抹泪,顿时忙上前去安抚道:“好了,快别哭了,你现在怀着孩子呢,不能哭的,不然伤身子动胎气,这就得不偿失了。”
林珑靠在叶钟氏这婆母的怀里,用帕子抹了抹泪水,方才没再说下去。
权萧氏却道:“不是我们要来为难你,珑姐儿,皇后娘娘与你一同被绑,可见你是识得她的,只要你肯为你娘求求情,你娘就能平安出来……”
“我有什么颜面在娘娘面前为这事求情?霍香玉那疯婆子就是冲我来的,为此还连累了皇后娘娘,皇上没将我治罪已是天恩浩荡了,我还能在她面前为霍家求情吗?”林珑发红的双眼看向权萧氏,“外祖母为何就不能为外孙女想想?”
权吕氏没再敲边鼓,这事左右为难,只能两眼看向权萧氏。
权萧氏的脸色也阵红阵白,对这个外孙女她没给过温情,现在要人家顾念亲情确实又有几分为难,“但她始终是你娘,难道你想看到她人头落地?”
“我不想,可又能如何?”林珑道,“从她决定改嫁的那一天起,我就奈何不了她,更何况是现在?”
“我的儿啊,别哭,你现在可是双生子,禁不住这样情绪大起大落的。”
叶钟氏忙给林珑抚背,看到她转头拿帕子掩嘴干呕,心下更为担忧,这妊娠反应太早了,忙指挥着侍女拿痰盂清水侍候着。
“得了,权老夫人,这糟心事我们就别再提了,你没看到她现在受罪的样子。”她的神色越发严厉。
权萧氏也闭了闭老眼,林珑这态度可以说预料之中,也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她在来时,丈夫就说过估计不会有用,毕竟这外孙女是内宅妇人,在这件事能有什么发言权?去了也不过是为难一个小孩子家家罢了。
只是她不甘心看着小女儿年纪轻轻地赴死,再睁眼看到林珑不再干呕,这才无力地道:“你现在怀了孩子,必定更知生恩有多重,她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也是生养你的亲娘,她怀着你的时候也是这般辛苦,珑姐儿,就当外祖母求你了,看在我老人家的份上,你就别袖手旁观了。”
说完,她用手撑着椅手站起来就要向林珑下跪。
林珑猛然大惊地看着她的举动,这回泪水流得更凶,竟如此逼迫于她?
叶钟氏和权吕氏忙冲上前去阻止这老太太下跪,这长者跪晚辈,不是折晚辈的福是什么?看着悲凄,细思却极可恶,这不是要败坏晚辈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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