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餐桌两端坐下,中间黄色的吊灯在头顶洒下一小片光,温馨又窒息。
谢拾双手抱着头,努力斟酌措辞。
沈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厨房。
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道轻轻的响声,谢拾觉得有些刺耳,抬起了头,见到沈旬转身离开的背影,心脏又酸又疼。
谢拾听见冰箱被打开,又关上“砰”地一声轻响,几分钟后,沈旬拿出来一盘速冻饺子,还冒着热气,放在他面前。
“今天被记者围了一天,你一定没有吃饭,饿不饿?”沈旬将筷子放在他面前,柔声道。
谢拾心情实在复杂,眼前此景,让他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沈旬刚和好,他也是在冬夜里和沈旬面对面地点蜡烛,吃饭。
两个人的角色仿佛掉了个个儿。
那时候还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
公寓……谢拾低着头看着桌面,却能想象出自己脚下的地板的纹路,浴室里的的暖灯,窗帘和地灯,其实沈旬做了很多,从前他只沉浸在自己对沈旬的愧疚感里,所以忽略了这些。
以及眼前的这盘饺子,沈旬从小就十分讨厌进厨房,但是现在居然也可以做些简单的食物了。
谢拾夹起一只饺子,但是他在寒风中呆久了,手指有点不受控制,夹半天没夹起来。
沈旬忍不住抓起他的手,用力搓了搓。
谢拾缩回手。
沈旬看了他一眼,慢慢将手收回来,起身将温度升高。
谢拾放下筷子,盯着盘子道:“不吃了。”
沈旬给他倒了杯水,坐下来抬眸看他,平静地道:“吃完再说。”
谢拾将面前的一杯温水一饮而尽,沈旬盯着他,简直要将他头顶烧出个洞来。
“吃完再说。”沈旬又一字一顿说了一遍,声音轻柔,却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谢拾双手在杯子上磨蹭,沈旬瞪了杯子一眼,简直要开始吃醋了,谢拾才放下杯子,提起筷子,麻木而机械地将饺子吃完,他知道否则沈旬不会善罢甘休。
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直到正式摊牌,谢拾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哪里开始。原本他们之间就是建立在无数的挣扎与原谅之上的,中间短暂几个月的宁静,无非是两个人小心翼翼维持的假象,谢拾一直提心吊胆地担心两个人的关系会有僵化的一天,毕竟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太多了,无论是过去的事情,还是未来的关系的曝光。
沈旬不断要求自己给他定心丸,谢拾这一刻才明白,对方对于这段关系,也是如履薄冰的,恐怕也累得慌。
累,但是快乐,所以无论是谁要站出来反对他们,谢拾都会这样反驳,他爱他,在一起快乐,这就够了。
但是现在谢拾却有点不确定起来。
他有些分不清现在到底是谁欠谁更多一些了。
如果抛开父辈的恩怨不论,上辈子死前沈旬护住了他,光是这一点,就叫谢拾没办法对他做出什么狠心的事情,说出什么狠心的话。
可是现在又有所不同,当年的事情并不是自己原来想象的那样,何况沈旬还一再设计自己。
如果这种事情可以用数学公式算出来,那就好了。
谢拾左右思量,心中越发混乱起来,如果说自己父亲被判无期徒刑,当年沈旬肯定是不能以一己之力做到这些的,必定是沈家全力操控,沈旬只不过在中间出了一份力罢了,然而现在沈旬却直截了当地将事情揽到他自己头上,谢拾多少能明白,沈旬的性格就是这样,不同于自己的瞻前顾后,一旦决定做了,便釜底抽薪地摊在明面上来给自己看,更何况沈家的意思未必不等于沈旬的意思,那时候沈旬恨谢长华恨得要死,恨不得直接冲进监狱杀人。
然而谢拾却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心情和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情,原本便没有对错,只不过他和沈旬刚好站在两个对立的立场罢了。
后来他一再逃避,更是一错再错,沈旬想要来找他的时候,他搬了家,杳无音讯,等自己再回过头,沈旬却早已冷了心。
两个人好不容易拔掉身上的刺,慢慢凑近,靠在一起,如今又蹦出个地雷,将他们炸开。
天意如海命如针。
谢拾盯着桌面,脑子里翻江倒海的,他根本对沈旬恨不起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惧。
“明天再说,我先去睡了。”谢拾站起来,丝毫感觉不到膝盖撞在桌角的疼痛。
沈旬蹙了蹙眉,过来蹲下,谢拾后退一步,沈旬便凑近一寸,伸出大手掌揉了揉他的膝盖。
谢拾盯着他的头顶,心中撕裂成两半,一半柔情似水,一半苦苦挣扎。
“不是说好要算账吗?”沈旬故作轻松道:“我连账本都准备好了。”
谢拾退后一步,肩膀疲惫地垮下来:“你不懂。”他感觉几乎要无法负荷了。
谢拾将盘子和杯子拿回厨房,拧开水龙头,简单冲了冲,沈旬刚想接过,就被他躲开了去。
“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沈旬孜孜不倦地站在他身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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