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素珊倒也不瞒着王氏,从内院一出来,便将给长公主幼子治病的事说与她听,王氏虽早料到如此,可真正听在耳中却难免有些气恼,忿忿道:“大娘子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好随意给人治病,静德长公主岂不是故意为难。”
素珊却是不以为然,摇头道:“昔日师父收我为徒时便提醒过这些,我若是碍着名声不肯救人,岂不是坏了师父的名声。”
王氏晓得自己劝不动她,便想着等回府后再禀告婆婆,由国公夫人定夺,遂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后,领着素珊去了花园。园子里早有六七个与素珊年岁相仿的娘子在说着话,二娘与四娘也在其中,见素珊过来,赶紧起身相迎。
虽说与诸位娘子是头一回见面,但大家到底年岁相近,素珊是个活泼亲近的性子,又常随着慈心师太在外走动,见多识广,说的东西也是众人闻所未闻,直把大伙儿的眼睛都给说亮了,尤其是有个名唤杨蔓的娘子,更是一直拉着素珊的手不肯放,啰啰嗦嗦地问个不停。
“……我听说南方冬天暖和得很,连雪也见不着,可有此事?”
素珊摇头笑道:“那得看是什么地方,如是秣陵,冬日里也冷得厉害,一年下来总要下几场大雪。不过城里多少有些绿意,不似京城这边,入冬便一片萧瑟。若说四季如春,恐怕得到南齐之南了,那地儿不仅四季如春,住的房子,吃的东西也跟我们不一样,不过我也没亲见过,只是听旁人说说罢了……”
“她们说话也怪得很,我府里就有个南边来的丫鬟,刚来的时候总叽里呱啦的,一句也听不懂,不过倒是挺好听的。”
“可不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说的就是南边。若是女儿家说起自是软糯动听,可换做男儿来说,却不如官话这般大气硬朗……”
素珊相貌秀美,气度不凡,因自幼在秣陵长大,口音里多少带着些南音,并不难听,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韵味,让人心旷神怡。
但素珊也不欲独出风头,说了一会儿,便将话题转到别处,一会儿又有人提议射覆。于是,一群女儿家便热热闹闹地玩了起来。素珊极少玩这个,每每轮到她便信口胡诌,自是猜不中,不想素彩竟是个中高手,五局中竟胜了三局,出尽了风头。
素欣虽不喜素彩,却也晓得轻重,并不在外头刺她,只与身边礼部柳尚书家庶出的三娘子说话,二人性格相投,倒也说得热闹。
宴会尚未开席,王氏又寻了过来,说是孙家老太太将将从庙里回来,非要见外孙女.孙家老爷无奈,只得派了人去国公府接人,到了府里才晓得素珊来了公主府,遂又辗转到了这里。
“太婆婆派了人在门口等着?”素珊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她虽未见过孙家老太太,却不止一次地从□□母口中听说过那位老太太说是风就是雨的性子,若是接不到人,恐怕孙大老爷也没法回府交差的。
“大伯娘,”素珊按了按眼角,一脸无奈地道:“虽说半途退席不甚妥当,但既是长辈相邀,侄女也不好回绝,想来长公主也能谅解。一会儿还请大伯娘代侄女向公主解释一番。”
王氏巴不得素珊能离公主府远点,闻言立刻应道:“大娘子快快去,莫让老太太久等。公主这边自有我去说。”
说着话,又亲自将素珊送出门,待见她领着两个丫鬟上了孙府马车这才转身进院,寻了许嬷嬷,一脸歉意地说起素珊离去之事。
内院的静德长公主得知消息时,幼子已将将用药汁沐浴过,痛痒大减,难得地安睡过去,听说素珊去了孙家,急道:“那明儿她还去不去会汤山?”
许嬷嬷连忙劝慰道:“公主莫急,那孙家是倪家大娘子的娘舅家,老太太打发人来接,不说大娘子不好回绝,便是国公府也说不得半个不字。奴婢见倪家大娘子并非轻诺之人,便是稍有延误,想来也耽误不了两天。难得她医术高明,小公子才用了一剂药就有此奇效,连用数日必能好上大半。”
长公主不是蠢人,先前不过是因为事关幼子安危这才失了分寸,而今被许嬷嬷一提醒,她这才冷静下来,想了想,无奈道:“嬷嬷说的是,好歹涵哥儿有了好转,不似先那般痛苦,便是多等两日也等得。我也是关心则乱,不然,若真不知进退地惹恼了倪家大娘子,少不得还是涵哥儿受罪。”说罢,又吩咐下去叮嘱会汤山田庄的下人仔细候着,并不遣人去孙府催。
待宴席过后,王氏领了素彩、素欣告辞回府,素珊不在,王氏便独坐了前头的马车,二娘与四娘跟在后头,不想马车将将开动,公主府里忽有一侍女急急忙忙追出来。
因王氏走得快,来不及拦,那侍女遂屈身朝素彩与素欣道:“公主使奴婢挖了一株白茶树赠予大娘子,不想娘子竟先走了,还请二位娘子将花树转交与大娘子。”说话时,仆役们已抬着一株白茶树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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