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鸣皱眉,愈发不耐烦:“这不一样。那日多少将士都知道你失踪的事……”“他们还不是您的人么?”沈涣栀机敏答道。姜鸣叹了口气:“免我的死罪。”沈涣栀别过头,不去看他:“您该知道,您没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姜鸣咽了咽口水,期待地看着沈涣栀:“那,微臣就将功补过一回,希望能补偿罪孽,您瞧可好?”沈涣栀一笑,并未回答。
烽火连三月,凌天与乾国注定是一场苦战。每逢迎战,即便是沈涣栀想要跟随看看,也都被庭城坚决的一口否定,他说,怎么能让他们的孩子未出世就见如此血腥呢。沈涣栀秀眉微蹙,她知道,庭城是怕她与孩子受到伤害,然而,既然已决定来了边疆,就不是为了享乐的。任凭她怎样规劝,庭城都不肯让她同往,只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
一切归于平静。庭城回营帐时有时会带伤,沈涣栀也并不多问,只是默默地帮他处理伤口。真正陪在庭城身边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是如此的无能,甚至不能帮助心爱的男子解决病痛,她需要从头学起。于是跟着军医一点点学会了如何包扎,如何上药,如何拔出刺入身体的箭。
每一次打完仗,庭城紧绷的面孔就会稍微松弛一点,随着回来的将士们的庆贺愈来愈多,军营的号角愈吹愈响,沈涣栀也逐渐感受到,凯旋而归的日子不远了。似乎已经完事妥帖,人的本能就是忘掉伤痛,沈涣栀也已尽力忘掉那些她所知道的,仿佛她真的只是被贼人勒索了钱财。夜晚静寂时,拿着绣绷绣着给未出世孩儿的肚兜,一点点,笑意蔓延在脸上。埋头研究地势战况的庭城偶尔一抬眸,触及她唇边温柔地笑意,心里也是微微一颤,然后一暖。
如果不是被困在浩荡宫宇,他宁愿化作乡野村夫,也许就可日日见到她的如花笑靥,*在侧,粗酒作伴,也可一饮方休,醉卧美人膝。夫复何求?此生满然。但,她只不过是他的宫妃,他,也贵为天子。那样平凡的流年,他们恐怕此生都没有机会沾染。沈涣栀的心志他不是不知道,她早已不是普通的女子了,更不会甘愿仅仅陪在他身边,那件事情是他亲眼目睹的,她心比天高,不复仇不罢休,要她贤良淑德、安为人妻恐怕只能是天方夜谭。
笑意微微顿了一顿,眼底的凉薄愈发浓重。庭城薄唇微凝,继而重新勾勒魅惑的弧度。那又如何?难道还不肯给他想一想的机会?就在这荒山野岭,静静看着她费心在针线上的小功夫,也是一大乐事。至于回宫之后的事他自会安排。他不只要得到她,还要得到完完整整的她。终有一日,沈涣栀会彻底地属于他,不是属于天子,而是属于庭城。
那一日终于是来了,凌天大胜,而乾国则元气大伤。乾国派过来的那支中央军到底是精兵,生生废了庭城十七万兵马,忧心忡忡中,姜鸣隔两三日便来一次偷袭,成不成功、能不能打乾国一个措手不及且不论,终于是把凌天兵累得喘不过气来。好在庭坷那边收到兵符,便再命百万将士前来补给,有了人马,自可呼风唤雨。大胜那一日,被俘的不只是乾国的名将汪铭古,更有边疆老贼——沈怀英。
押送的人不明所以,生生将沈怀英押到了沈涣栀眼前。那时,沈涣栀正与庭城谈笑,两人低语对目,伉俪情深。士兵也并不避讳,敲门而入。听了士兵的禀告,沈涣栀略一低眸,看见跪在地上的发已花白的老人,目光略略一滞,然后继续笑意浅浅,眸盛柔情满满,仿佛不识得。庭城轻轻揽住她的肩,然后不紧不慢地吩咐,看押起来,容后再审。士兵领命,将人带了下去。沈涣栀柔和地与庭城说着话,余光里,沈怀英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庭城倒是松了口气,还好。
夜里,庭城要离开营帐亲自看姜鸣训兵,沈涣栀也懂事地应了。待庭城离开,沈涣栀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双手紧紧攥着拳,既然沈怀英杀了她的母亲,她只当没有这个父亲,随庭城发落就是了。可为何,心底还会有痛楚之感?她始终太过心软,从心底里无法与这个父亲扯清干系。
掀开厚厚的帘子,有些费力。外面的士兵见她出来,吃了一惊,忙道:“娘娘,夜深露重,小心伤了身子,回去吧。”沈涣栀静静瞥了他一眼:“汪铭古和沈怀英关在哪儿?”士兵愣了一愣,才笑道;“娘娘,您关心他们做什么?都是阶下囚,您怀着身孕,再沾染了他们身上的晦气可怎么好?”沈涣栀眸中平静如水,容颜在夜晚显得愈发冷艳。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出腰下的匕首,死死比在喉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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