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现,夜晚竟然是这样的百无聊赖,寂静枯萎。
晨起,梳妆,用膳时沈涣栀才注意起放在桌角的一本账薄,封皮右下角有着墨笔点缀标注:内侍局。不禁笑了,月湖与星河当真是有心了。
随意地翻开一页,不过是宫中平时的进账用度罢了,沈涣栀愈看愈乏味,随口对星河道:“这内侍局的开销我不熟悉,还是你来翻看一二吧。”星河应了一声,便走过来,一看才大惊,撂下账薄,目瞪口呆道:“娘娘,这……这数目不对啊。”沈涣栀微微蹙眉:“有何不对?”“这一应开销倒是记得全,只是和平日宫中拨给他们的钱两不大对的上。”“怎么个对不上法?”“比如这一项,供奉御马,是说在外搜罗好马入宫。因为开支太大,在先帝爷那一代便取消了,不知怎的现在又有了。”
思忖片刻,沈涣栀道:“会不会是王爱马呢?”星河也想了一想,断然回道:“不会。打先帝爷那时,宫中就建下了御马房,一切开支单拨,与内侍局无关,更加不会算在他们的账上。”冷笑了一声,星河接着道:“看来,内侍局是打着王的幌子私存白银了,真是够厚颜无耻的!”“内侍局的人与宫里总要有些干系。”沈涣栀不疾不徐道。星河犹豫片刻,答:“这奴婢倒不知道了,不过月湖姐姐必然知晓。”“传月湖。”“是。”
未过半晌,月湖进来了,轻轻一曲身子:“娘娘。”沈涣栀直截了当问道:“内侍局总管是否与宫中人有所牵连?”月湖笑了一笑:“娘娘不必担忧,与之牵连的人早已被打入冷宫了,娘娘认识的,玉妃。”沈涣栀心中了然:“如此说来,他便可以动了?”柔柔一点头,月湖道:“要不要奴婢帮您处理?”沈涣栀剜了勺粥,道:“你向来处事清楚,由你动手也无妨。”面上欣喜,月湖利索道:“是。”
沈涣栀眉目一定。
眼下的她已是大权在握,宫中诸多事宜也只要她轻轻浅浅一开口便得以落定了。旁人视她为妖妃,却又不得不服从、讨好于她,看似的愤愤不平在她面前也只有奴颜婢膝的份儿了。
“娘娘,陈大人的家眷来见。”星河毕恭毕敬禀告。沈涣栀抬眸,淡漠:“哪个陈大人?”星河掩唇一笑:“这位陈大人向来不声不响的,不怪娘娘不认得,说来蹊跷,却是陈容华的父亲——鸿胪寺卿,陈万德。”沈涣栀一怔:“陈容华的父亲?”片刻后一串轻笑:“陈容华如此清高,竟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星河也陪着笑:“可不是吗?陈万德的夫人正在外面儿等着呢,娘娘您要不要见见?”张了张口,沈涣栀本想一口回绝,却迟疑了:“鸿胪寺卿?”星河点头:“正是。有什么不对吗?”
月湖曾在鸿胪寺跑上跑下,内中关节只怕也少不了鸿胪寺卿了。
“叫她进来吧。”沈涣栀悠悠道。星河应了一声。
不久,一个女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灰头土脸,抬头看了沈涣栀一眼便惶惶然跪下了:“昭仪娘娘金安。”沈涣栀一阵头痛:“夫人不必拘礼,有什么事便说吧。”愣了愣,陈万德的夫人起身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沈涣栀明白了,笑道:“能留在本宫宫中的人,本宫自然确信他们的舌头保险,更何况,是我的心腹星河。后宫禁地,你却得以进入,若没个人在身边恐怕更无法避嫌了。”女人连连称是,样子庸懦而狼狈。
“此番来,是想求娘娘一件事情。是我们家老爷的事……”她一开口,沈涣栀便了然了几分:“陈万德的仕途走得很稳,如今掌管鸿胪寺,难道还有所求吗?”女人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沈涣栀零零一笑:“我知道了,只怕贪心不足蛇吞象。”女人的脸一红,然后逞辩道:“人生来追求富贵,难道也有错吗?昭仪身在宫中,不知朝堂的险恶,一不小心,就会有人顺着你的肩膀爬上去!”
沈涣栀不再看她,只专心应付碗里清甜的豌豆黄,浅浅道:“夫人身在帝都,不知后宫的险恶,一不小心,就会为人鱼肉,死无葬身之地。你说,我会为了你丈夫的升官加爵,而冒这个风险吗?”
她的回答丝毫不给陈万德夫人留下颜面,女人愈发恼羞成怒了,强压着气道:“娘娘在鸿胪寺私自动的那些手脚,难道娘娘心里不清楚?若非我家老爷——”沈涣栀丝毫不顾念地打断了她:“若非你家老爷识相,他早就身首异处了。”女人愣了一愣,仿佛从未听过一样,惊讶中不乏愤怒:“我不相信,你胆敢私杀朝廷官员!”
“星河。”沈涣栀唤了一声。“哎。”星河应道。“送客。”“是。”说罢,星河便走到女人身边,小声道:“夫人回去吧。”
女人却起了兴致,瞪着沈涣栀:“我没想到,娘娘竟是一个如此忘恩负义的人。”沈涣栀曼声笑道:“夫人此话差矣,若是陈大人出了什么岔子,本宫当然不吝惜帮上一帮,可若陈大人只是想屯财则另当别论了,毕竟,这样芝麻大点儿的小事不值得本宫冒险。”
女人皱眉:“娘娘竟敢私自截取先皇后送往乾国的信件,就不怕善恶到头终有报?”“是善是恶,也并非是夫人您说了算。”沈涣栀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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