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有来看过姐姐吗?”沈涣栀口上虽问,心下却也清楚明白。即便是来看,也是未曾侍寝的,敬事房的存档沈涣栀不知道来回翻了多少次,已连了几个月毫无字迹。
“来过几趟,也是略坐坐便走了。只是盯着我的脸看,不知在看什么。”薛昭容无奈摇头,眉目满是哀伤恨意。沈涣栀淡淡道:“我倒明白一分,太后仙逝,王一直自责,来看看姐姐,心里也好受些。”薛昭容却笑了:“若这么说倒好,他当真肯好好养我一辈子,我也不妨事。就怕,这宫里的豺狼虎豹日日夜夜的折磨我。”沈涣栀垂下眸:“这宫里哪儿有豺狼呢?便是一只鸟都飞不进来的。姐姐休要胡说。”长长一声叹,薛昭容落寞而认命:“是啊,是啊。”
突然想起了什么,薛昭容来了兴致:“不过,那个小皇后当真只有十四岁吗?”沈涣栀眸光一冷:“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了,妹妹这几日耳边也时常有人在念叨,乾国的小公主自幼便修得如花似玉好颜色,人又伶俐招人疼,乾王很是喜爱呢。”略一思忖,薛昭容问道:“是乾王的小妹妹么?”冷笑一声,沈涣栀道:“可不是最小的妹妹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薛昭容似有所思,又抿了口茶。“乾国的嫁妆备得倒也丰盛,恨不得让小公主披金戴银嫁入凌天了。”沈涣栀随口一句。薛昭容欲言又止,终于道:“姐姐从前还以为,这皇后之位会是妹妹的,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目光飘向悠远,沈涣栀清浅开口:“世事无常,不是你我能料到的。”“妹妹没有过不甘心吗?”薛昭容急急地问。
不甘心?当然有。
沈涣栀有时忍不住想,如果她也有足够好的家世,是不是也可以一嫁为皇后?不必经历丝毫血腥与无情残酷的争夺,轻而易举地登上凤位?难道是生错了吗?可这投胎的事情,又能怪得了谁呢?不错,世事无常。有时便是这样,即便你如何费尽心机,都比不上一个女子的得天独厚。
指尖逐渐冰凉,沈涣栀又握紧了热腾腾的描金瓷茶杯,笑得宽和:“姐姐这样说话也不怕忌讳吗?妹妹怎么会不甘心呢?凌天与乾国和亲,于谁都是好的,姐姐这样说,倒似妹妹我见不得凌天好了。自然不是的,只消王能轻松一些,妹妹怎样都无谓。”
面上的笑意凝固了,薛昭容继而轻声道:“妹妹还是不肯拿我当自己人。”沈涣栀仍笑着,保持距离:“非也,隔墙有耳,怕姐姐满盘皆输罢了。”扬起了脸,薛昭容落地有声:“不管妹妹信不信我,我始终觉着,这后位该是你的。若妹妹有心,姐姐不怕帮妹妹一把,只是妹妹得了道后,不要忘了姐姐罢了。”
“姐姐待妹妹是真心,妹妹自然也会回报姐姐。”笑容浅淡,沈涣栀避重就轻。宫女突然碎步进来,禀报:“回昭容,外面马才人求见。”
薛昭容掌不住笑道:“怕是被你吓着了,来请罪的呢。”沈涣栀不轻不重瞥一眼宫女,才开口吩咐道:“本宫不想见。还是请薛昭容自便吧。”薛昭容也敛了笑,正色道:“好生请进来就是了。”
一面安抚着沈涣栀:“你与她置气作甚,不过是个庸懦女子,难不成也有本事与你争圣恩吗?你也太胆小了些。”沈涣栀也摇头笑道:“妹妹只是杀鸡儆猴罢了,倒并不真的厌恶那个马才人。”
薛昭容也笑着赞同道:“就是了,一个才人而已,哪里值得你这样费心思?”沈涣栀也不禁微笑,随即,宫女迎进了马才人,已换下了刚才的那身衣裳,人更变得拘谨了,先是跪下朝沈涣栀一礼,又微微弯身,于薛昭容一礼。
不免又挑眉,沈涣栀道:“说你不晓事,倒是真的了。如今你来的是轩明宫,怎么屈膝便算作给昭容的一礼了吗?”薛昭容在一旁随和道:“你勿听她的,昭仪的嘴向来叫王给惯坏了,起来吧。”
心里暗笑,薛昭容一句,面上是为上位者宽慰下者,实则却明里暗里给马才人提了个醒——她沈涣栀才是君恩正盛,凭她一个才人是万万惹不起的,既是叫马才人心生感激,又暗暗团和了沈涣栀,实属狡猾。
马才人诺诺地起身,先是赔罪,又是忏悔,说得沈涣栀心里烦厌得很。
“才人的意思本宫明白了,才人今日便只为此事吗?”马才人愣住,继而猛地点点头,沈涣栀心下只觉得她愚不可及,胡乱搪塞了个借口便轻易打发了。
薛昭容看着马才人退出后,别有深意一笑:“宫里的女子,果真少有聪慧的,怪不得王钟情昭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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