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办法理解这样的感情和决定,他有些伤心的出了国,然后,便是惊变,他匆匆忙忙被召回国内,作为劝说已经失去理智疯狂报复萧家的萧芜。
因为绑架被逼疯,胡言乱语神智混乱仍然叫着林观生名字的小舅要被送去美国治病,却被萧芜拦截抢回,小舅匪夷所思的委托书,萧芜疯狂地针对外公,这些发生了的事情,被人讲述,他却从中感觉到了萧芜的绝望、忿恨、悲痛以及毁灭一切的仇恨。
他亲眼见过他们的爱,阳光下花阴里,萧芜一听到脚步声就立刻站起来迎上去,扯着小舅的衣袖急切地说话,然后被小舅几句话说得开了笑颜,被小舅一个吻整个人都犹如陷入蜜缸,看着照片泪涟涟,却仍然坚定地说他永远爱小舅,他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比谁都清楚萧芜对小舅的依恋有多深。
深到明知自己是替身,也义无反顾,犹如飞蛾纵身向火。
而小舅竟然被逼疯,那七天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什么,才能让那样强大冷静宛如决不能被扳倒的小舅活生生被逼疯?即使是自己对小舅有看法,也仍然感觉到了揪心,更何况是深深爱着小舅的萧芜?
他经过了多么地狱一样的折磨,才接受了小舅失去神智的事实?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扣押了小舅,然后疯狂报复外公呢。
然而,萧芜真的做到了。
当刘若飞的侄子与萧芜开始有来往的消息传出,又隐隐有对外公不利的消息传来,父亲和爷爷果断开始以各种借口将在萧家的资金缓缓回收,终止一些项目的继续开发,外婆过来闹过,不过被母亲劝着回去了。
时间没过多久,外公被刑拘的消息传来,他随着父母回了外公外婆家,看到外婆哭得稀里哗啦,却仍是记得清点家里的财产,欠条,然后让母亲和小姨帮忙准备离婚和财产分割的事情,外婆还抓着自己的手悄悄道:“令元你外头认识的人多,替我去查查那杂种住在哪里的,定是他挑拨我们一家人的感情,才闹到现在这个样子,一想到他们好端端的在外头用你外公的钱过得舒坦,我们却受牵连受冷眼,我就觉得心里过不去,帮外婆去查查,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不能让他们好受了!”
他看着外婆一夜之间仿佛出现了许多皱纹的脸,往日那些乌黑的头发,露出了一些花白的发根,想是无心补染,平日泰然富贵的眼神,如今则充满了戾气,母亲连忙笑道:“和外头那些人生气,不过是给人家看笑话罢了,令元如今倒是忙着和他父亲一起想办法救爸爸呢,您只管安心养着身体便是。”
外婆冷淡地道:“救是不太可能了,咱们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么,只要出了新闻,上头怎么弄就早已有了数,若是上头想放过的,顶多就是换个闲职,提前退休,他这样当场被带走调查的,肯定不可能还能全身而退,咱们还是尽早撇清吧,你舅舅家那边也已经说了,如今只有赶紧离婚,尽量将自己的财产保住,现在所有的存款都已经被冻结,你舅舅还一个劲埋怨我没早听他的话,早点离婚。”
章令元默默坐在那儿,想着外公外婆从前的恩爱楷模样子,几十年的夫妻,大难来时,仍然分飞,外公的几个兄弟飞快的撇清,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萧家稀里哗啦地散了,萧芜,居然真的做到了为舅舅报仇雪恨。
却不见他现身人群扬眉吐气,他闭门谢客,仍然一心一意守着舅舅,有风声舅舅已经恢复神智,但是并没有出现在人前。
等到舅舅大好再出现在人前,已经是一副完全正常的样子,行动自如,思维清晰,说话一如既往的沉稳,反应灵敏,居然……又让萧芜做到了。陪伴一个精神病人并且以极大耐心等候帮助他恢复,这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知道萧芜在这其中,将会付出多少难以想象的艰辛,可是他真的坚持下来了。
随后是轰动的出柜专访,纷纷扰扰中,当事人却始终不再发言,等谩骂侮辱以及羡慕钦佩祝福的话都已度过,萧芜和舅舅才低调地出现在人前,以正大光明的情侣出现。
他终于又见到了那简单而满足的笑容在萧芜身上出现,那些偏激愤怒执着在他的身上消失不见,仿佛只要能和舅舅相伴,就已拥有整个世界,无怨无悔。岁月曾折磨他,却不曾让他的感情磨损褪色,反而因此而更放出璀璨光芒。有些感情如同玻璃珠,磨难和时间会使之粗糙开裂,有些感情却如同钻石,越经琢磨,才越璀璨迷人,令人神为之夺,无法不对获得这样真挚感情的对象羡慕嫉妒。
一次比较高层次的私人会所宴会中,他与舅舅不期而遇,俗套的问安后,他忽然有些感慨地和舅舅说话:“我忽然明白,当年你为什么能这么自信地说出那些话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感情,虽死而不弃,舅舅,请你不要辜负了萧芜。”
萧恪冷笑了下:“我和他的感情,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来认证和评说。”
章令元看着他脸上的傲气,盯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么,你忘了林观生么?”
萧恪看了章令元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章令元继续道:“林观生其实只是因为您求而不得,因为遗憾而生出的执著,萧芜却是你亲手抚养长大,又为你付出了一切,不离不弃,才是和你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萧恪嘴角含着隐秘的令他有些难以理解的笑容,侧着头想了一会儿道:“这么想也没错。”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又被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对他点了点头,直接下了楼。
章令元走出阳台,从栏杆往下望,看到一辆车子在门前停下,萧芜正从车子走出来,外头正下雪,他只穿着一件呢风衣,围着根浅灰色的围巾,才走了两步,便被迎面而来的舅舅揽住了,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起低下了头。他看到舅舅毫不犹豫地蹲了下去,应该是在替萧芜系鞋带,萧芜低着头,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远远看到他笑容轻松,舅舅替他鞋带系紧,便站了起来,伸手扳过他的脸,在雪粒纷飞中,毫不避讳地接吻。
街道并非空无一人,时不时有行人为之侧目,那两人却旁若无人的纵情相拥,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而他,仿佛正是庸庸碌碌的路人之一,旁观了一场盛大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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