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一翅伸开一百八十万里,双翅齐展三百六十万里。
这种传承了太古神兽血脉、以速度称霸于世的风系神鸟,苏慕歌只在《驭兽宝典》上见过图鉴,不曾想,会在这般情况下见其真身,且远比图鉴所述来的凶猛骇人。
只在一个展翅间,就已飞跃重重山峦,携着苏慕歌落在一处山头上。
苏慕歌是被扔下去的,万幸此地没有禁制法力的结界,若不然,从这高度摔下地,不死也残。
“嘶——!”
鲲鹏在半空盘旋一周,庞大的身躯逐渐缩小。
苏慕歌放出神识觑过去,这才看到鲲鹏背上,原来站着一名身穿红衣的男子。
此人带着一副恐怖的獠牙面具,以苏慕歌的修为,窥不出其相貌,但观其周身逸散出的些许力量,足以说明他的修为,绝对在元婴境中期以上。
莫非这才是南疆妖王夙曦
她还以为妖王的真身,就是这只鲲鹏呢。
且说妖兽同妖兽之间,诸如鲲鹏这等神鸟,除非在血统上可以压倒对方,才有可能将之收为坐骑。看来这南疆妖王,不只修为高强,血统也很不一般。
苏慕歌使用了师叔的易容纱,此刻是男装打扮,易容纱上有师叔设下的禁制,元婴境以下修为都很难窥出她的性别和容貌。
当然,不可能瞒过南疆妖王。
苏慕歌正了正衣冠,有些狼狈的行礼:“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南疆妖王冷冷道:“你身上为何有紫琰的味道?”
真不愧是妖,嗅觉惊人。不过也太夸张了,她和紫琰只是同处一屋几年而已,彼此连衣角都不曾碰到过,这都嗅的出来,可见他对紫琰的气味非常熟悉。
夙瑶是紫琰的亲姐姐,又是妖族的四长老之一,妖王对他熟悉,也很正常。
苏慕歌微蹙黛眉,回道:“紫琰仙君不慎堕凡,邪阙前辈飞升在即,命晚辈护送仙君大人前往明光山永夜殿,交给仙君的姐姐夙瑶前辈。”
南疆妖王沉默半响,道:“他人呢?”
苏慕歌道:“以晚辈的修为,无法一次飞行至明光山,忧心路上会有意外发生,便教晚辈的灵兽金乌族凤女,将他先行带去明光山附近。”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说着,鲲鹏便要腾空。
苏慕歌连忙喊住:“前辈是要去明光山么,可否捎带晚辈一程?”
“明光山不是你能去的地方,紫琰的事情,到此为止,本王替阿瑶接手了。”
“不行。晚辈既然答应了邪阙前辈,绝不会半途而废。”苏慕歌想要搭这个顺风鸟,“何况,邪阙前辈赠我一本秘籍,只有抵达明光山、见到夙瑶前辈才能解开。”
“秘籍给我。”
苏慕歌犹豫片刻,轻拍乾坤袋,祭出《冰清诀》。
南疆妖王虚空一抓,将秘籍抓在手中,只不过短短一瞬,根本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就又扔还回去:“已经解封,此事多谢。”
说完又要走,再次被苏慕歌喊住。
南疆妖王倒是顶好的脾气,不疾不徐地道:“还有何事,可是嫌报酬不够?这本《冰清诀》,并非普通秘籍,你已经赚到了,紫琰不值这个价钱。”
苏慕歌嘴角一抽,堂堂仙君,被他说的好像残次货物一般。
不过可以听出来,他并不将紫琰当成外人。
苏慕歌将始末和盘托出:“不瞒前辈,晚辈此行原本有位师叔陪伴左右,但数月前,晚辈前往秘境,出来之后师叔竟被抓走。根据肖像所绘,紫琰仙君认出,抓走我师叔之人,乃是居住在永夜殿上的可悟尊者。”
苏慕歌话音落了半响,南疆妖王才道:“你师叔是魔是妖?”
“非魔非妖。”
“绝无可能。韩简此人,本王再清楚不过,绝不会胡乱抓人。”
“好吧,就算我师叔不是人,但也没有伤害过谁,佛尊凭什么抓走他?”
“你是想去和韩简讲道理?”
南疆妖王面具下那张脸,似乎笑了笑,“你以为佛修都是通情达理,安静自在的么?本王告诉你,除却自小遁入空门没得选择的,这世上半路出家的和尚,大都是喜欢钻牛角尖将自己困到生不如死的顽固之人,否则,不会存在看破两字。可惜,作茧自缚到最后,真正看破者,当世又有几人?”
言罢,鲲鹏展翅,一飞冲天。
“前……”
苏慕歌这一次没能喊住他,明白顺风鸟是搭不上了。
她微叹口气,祭出飞行法器,一跃而上:“银霄,咱们现下身在何处?”
银霄长尾巴甩来甩去,趴在月曜空间,拿出地图:“不知道,我来看看。”
“瞧这山势的走向,应该在天枢山一隅吧?”
苏慕歌在山脉上空缓缓飞了一程,放出神识,向方圆觑去。
北麓北虽曾遭受战火摧残,但天枢山钟灵毓秀,的确是个修行的好地方。说起来北麓和十洲三岛最大的不同,表现在修士的数量上。北麓版图虽和十洲三岛差不多,但十洲三岛八成以上都是海。
资源少,修士也就少。
而北麓幅员辽阔,陆地广袤。资源多,修士也就多。
北麓修士加起来,大约是十洲三岛修士的十倍。十洲三岛十大宗门弟子加起来,恐怕也没有无极宗一个门派的弟子多。
同时,无极宗背后更有几大掌权世家撑腰,底蕴深厚的程度,玄音门亦难望其项背。故而不会像名剑门一样,经过致命一击后,说没落,便没落了。
战后三百年,已经渐渐恢复元气。
再休养生息个几百年,从新超越玄音门,成为北麓第一宗门也不一定。
“大胆妖魔,竟敢擅闯我无极宗禁地!”
没等银霄查看出他们所在的位置,只听一声严厉呵斥,一道上品法宝的威势劈头压下。苏慕歌收回飞行法器,匆匆落地,向后连连趔趄。“嗖嗖嗖”的,天边下饺子般落下二十几名修士,正落在她面前,排成一堵人墙。
为首之人一袭青衣,筑基圆满修为,玉带束发,容貌俊俏。
最与众不同的,是他背后背着一柄古剑。
在十洲三岛,剑修一抓一大把,可是北麓崇尚法修,剑修少之又少。
说起来北麓如今共有五大家族,宣于氏、慕容氏、秦氏、赵氏和夏氏,只有无极宗夜来峰秦氏一脉,才世代修剑。看来,这青衣修士乃是北麓秦氏家族子弟。
不好惹。
苏慕歌暗道糟糕,忙不迭道:“在下苏牧,东海碧落城人士,正欲前往明光山拜见可悟尊者,只因不识路,不小心误闯贵宗……”
“一派胡言!青衣修士脸色似铁,完全不听她解释,手臂一扬,“拿下!”
苏慕歌向后连退几步,不自觉中做好反击的架势
“咦?”青衣修士身后,一名筑基中期修士捧着一个罗盘,上前一步,“秦师兄,此地妖气渐渐消失,说不定他真不是妖。”
“能化形的妖,绝对不简单。”另一名筑基修士道,“况且,他擅闯我宗禁地,身上又有妖气,不能放过。”
两人没有争论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青衣修士。
“苏道友,在下秦连衣,在此奉劝你一句,不要做无谓的抵抗。”青衣修士沉吟片刻,说道,“我无极宗不是不讲理的地方,请随秦某前往戒律堂,验明是人是妖,倘若执律长老确认你身份无疑,便可离开。”
“抱歉,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实在耽搁不起。”
“那你不妨试试。”秦连衣解下背剑,“究竟能不能离开!”
“唰——!”
一行修士已经将她团团围住,纷纷亮出法器。苏慕歌略一环顾,他们手中尽是一模一样的褐色弓弩,想必等待青衣修士一声令下,这些弓弩便会射出一张张丝网,结成一个天落地网阵。
苏慕歌的手掌,慎重抚在乾坤袋上。
对方共二十三名修士,只有一名筑基圆满的剑修,两名筑基中期的法修,其他都是练气境修士。她有金丹境的银霄,筑基境的水曜和木曜,想突围并不难。
难的是此地虽然偏僻,依旧属于无极宗地盘,倘若惹来高层关注,她的麻烦更大。
“商量一下。”苏慕歌传音,“是战是降。”
“降吧,好汉不吃眼前亏。”银霄无奈道,“咱们找机会再逃。”
“不行,方才许多人都看到,是鲲鹏将主人给救了。”木曜一口否决,“妖王现身,此事估计已经传到无极宗高层耳朵里,主人百口莫辩,一旦被抓,以北麓北修士的丧病程度,必定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我也明白,只是……”
银霄并没有反驳,趴在放大数倍的地图上,爪子抓抓挠挠,“之前鲲鹏是一路向北飞的,估摸着飞了十二息,大概处于这个位置。咱们目前在无极宗西北,已经快要离开边界,前面是……”
银霄高高昂起狼头,将北麓的地形位置,在妖识内建立一个立体模型。
少时,定定道:“战!”
几乎是同时,秦连衣也喝了一声:“将擅闯者拿下!”
“嘭!嘭!嘭!”
无极宗弟子们手中的弓弩齐放,不出苏慕歌所料,射出来的尽是精丝细网,如烟花一般在头顶炸开,绚丽的丝网翻涌滚动,倒扣在苏慕歌脑袋上。
结果却令他们大惊失色。
眨眼间,网内之人倏然消失!
“怎么可能?!”
秦连衣有些茫然,不敢置信,就算是隐身符,也不可能穿透天蚕阵啊!
“她在那里!”
不待秦连衣下令,弟子们再次集火苏慕歌。
“隐身符只能用一次,看你还怎么跑!”
“那你们便睁大眼睛好生看着!”
苏慕歌微一勾唇,再是一个隐身,此次直接瞬移至秦连衣背后,抽剑刺上。秦连衣的反应极快,一个仰身,躲过苏慕歌一击,反手一刺,化被动为主动。
“锵!”
宵练同古剑撞击,迸发出团团星火。
秦连衣蹙眉:“你懂剑?”
“秦道友,难得在北麓遇到剑修,你我单纯比剑,过几招?”
“好。”
“秦师……”
“谁都不许插手!”
秦连衣对四下喝了一声,北麓剑修不多,的确很难才能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当然不愿意错过进步的机会,“苏道友,秦某修为高你两个境界,秦某自封两成灵力。”
“不必,尽管全力一试。”
“好生狂妄!”
秦连衣抽剑回身,全身灵气灌注于古剑之内,杀伐之气凛然。
苏慕歌只守不攻,细细揣摩他的路数。
连过上百招之后,秦连衣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满:“既是切磋剑术,你为何迟迟不肯出手,如此我胜之不武。”
“那你准备接招吧!”
说时迟那时快,苏慕歌箭步上前,指东打西,使出一连串快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剑招。秦连衣眼前出现无数道剑影,完全无法分辨出哪一道才是真的。
一眨眼的功夫,森寒剑气贯穿了他的肩膀,却只是穿透一个小洞,一滴血都未曾流出。
秦连衣震撼不已。
怔忪间,脖子已被苏慕歌扼住。
苏慕歌赞道:“好剑!”
“瞧不出,你竟也是个剑术高手!”
“秦道友,请不要随便使用‘也’字,我只是夸你这柄剑好,至于你的剑术,比起你的剑来,实在相差甚远。”苏慕歌实话实说,没有半分羞辱他的意思。同样姓秦,秦峥那个二百五的剑术,在桑行之短短几年教导之下,绝对远胜于他。
“放肆!”秦连衣气恼喝道。
“在下之言句句发自肺腑,你这柄剑好,凝日月之光辉,应该得了剑术大能的精气蕴养。当然,剑法也好,看似大开大合,却粗中有细,极为缜密。只可惜,你似乎未曾参透剑诀,所以剑术空有形而无意……”
“剑意?”
“剑修三重,剑身、剑式和剑诀,秦道友难道不知?”
“秦某当然知道,只是我参透的剑诀,有哪里不对?”
“你的剑过快、过狠、过凶、过狂。若我领悟没错,你这套剑法的剑意,狠字中带着柔,凶字中透着善,颇有‘上善若水’的意味,创出这套剑法之人,应当是位历经坎坷的得道者,而不是个杀伐决断的狂傲之辈。”
秦连衣有些错愕,但很快归于沉静:“你继续说。”
苏慕歌沉吟片刻,道:“再者,此剑有情,你无情。”
“你错了,此剑名绝情,乃我曾叔祖父清止道君所创,他老人家……”
“所以可惜了……”
“可惜什么?”秦连衣双颊之上,似因尴尬酿出一抹古怪的酡红。
“可惜你这点儿领悟力,白瞎了这么好的传承。”
“你、你……”
当着一众小弟子的面,被一个比自己修为还要低两重的外人,贬的一文不值,饶是秦连衣一贯冷静,也不由动了一丝薄怒。
抽剑再刺,气场全开!
苏慕歌却不再与他贴身纠缠,一展袖向后飞去。
“天蚕阵!”
“又来?!”
“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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