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官兵在镇子外围站了一圈,而他们的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土坑。沈蘅芜他们落地的时候,那些官兵正将面前的一排排人给推了进去。那些人跪在坑边,双手被人绑在后面,身上几乎没穿什么东西,当那些官兵将人们给推下去的时候,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顿时被放大了好几倍,虽然那些人的嘴巴被布堵住了,可是那呜咽的声音仍让沈蘅芜胆战心惊,她下意识的往慕非止的怀里凑了凑,然后朝那群人出声制止道:“住手。”
站在最中间的县官抬起头来在,看到沈蘅芜的时候,原本还想横着的一张脸突然笑成了一朵花,他一手捋着自己那一撮胡子,一边朝沈蘅芜色眯眯的道:“你得病了没?如果得了的话,现在就把你埋进去,可惜是有点可惜,不过有祸害也不能留着。你要是没得病的话,本官就收你做我的第十一房小妾,师爷,咱们县里什么时候也有这种大美人了?”
这县官的本性确实是好色无疑,因为站在沈蘅芜身后的两个男人长得也是出色至极,可是这位大人偏偏只瞧得见女色,对于后面某位脸色愈来愈黑的男人是完全也不顾忌,所以他没有发现,当自己说到要娶沈蘅芜做第十一房小妾的时候,那男人的脸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
“你们愣着干嘛?本官收小妾干你们什么事,赶紧把这些人给我埋了。”或许是三个陌生面孔的吸引了许多官兵的视线,所以他们都停手转过头来发生了什么,也因此耽误了事情,所以小胡子县官一声吼了过去。
“中气不足,明显的纵欲过度。”杜仲笑嘻嘻的站在慕非止身边,咯咯的笑道。
“你到底有没有病?本官问你话呢?”县官见沈蘅芜转过了头,不由得有些着急的问道,他看了看正要埋坑的官兵,又看了看转过头和身后男人说话的沈蘅芜,似乎是在考量要不要过来。
沈蘅芜转过头去,不为别的,是因为她现在手里正攒着慕非止的手,刚刚如果不是她阻止,慕非止的一刀估计已经砍了出去。
“夫君,你不要随便砍人。”沈蘅芜抬头警告慕非止:“这里明显有疫情,官员自然得惩治,但是也要问明白以后才能惩治。”沈蘅芜说道。
“活埋这么多人,单单凭这一条他这一条命就不够用的。”慕非止拉着沈蘅芜,向前走了几步,朝身后打了个响指,一排黑衣人顿时整齐的出现在他的身后。荒凉的县城空地上,因为这队人的出现而扬起了一层沙尘,他们全都是黑衣加身,脸上带着黑色的面具,看不清真实的容貌,因为他们的到来,那些官兵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了过来。
“全都绑起来。”慕非止冷冷的下令,目光却静止在一个点上。他嫌恶的看着那县官的一撮小胡子,再次开口:“这个人阉了。”
沈蘅芜站在一边,看着那十几个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飕飕的就将一群群官兵给绑了起来,三五个人一捆,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县官看着这场景,腿已经软了,他呆呆的站在那儿,手指无力的朝慕非止指去:“你们……你们是……啊啊啊啊!”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阉了一刀。
也就是在这时,慕非止的一只手轻轻的覆上了沈蘅芜的眼睛,不想让她看见这有些血腥的场景。
沈蘅芜双手抚在慕非止的那只手上,耳朵一动,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而一旁,杜仲比她速度更快的说了出来:“呀,大队人马,这群人的消息真是灵通,已经听风来了。”
杜仲的声音刚落不久,一阵阵马蹄声就传了过来,慕非止的手还没有撤回去,沈蘅芜就听见有不少人的朝这里靠近了。
“微臣救驾来迟,请王上,王后恕罪。”海城知府姜大海率领着身后的一种下属朝慕非止的方向跪了下来。
“啊,她……她是王后?”时至此刻,小胡子县官的眼里依旧只瞧得见沈蘅芜,完全忘记了那位坐拥整片淮南的男人。
“废物,见了王上王后还不下跪!”姜大海一脚就朝小胡子县官踹去,结果正好揣在他伤口处,他疼的又晕了过去。
“废物,有眼不识泰山,留着你有何用!”见小胡子县官晕了过去,姜大海从腰间拔出剑,一剑就要刺上去了。
“嘭”的一声,杜仲将一颗小石子打了过去,正好将剑的角度给歪转,这才使得那位色胆包天的县官没有在梦中一命呜呼。
“姜大海,在孤王的面前杀人,你胆子不小啊!”慕非止冷哼一声,冷冽的目光从下到上扫视着跪在眼前的海城知府。
“微臣不敢。”姜大海赶紧扔掉剑,双手向前,又跪了下去。
“不敢?孤王看你敢得很?你上报的奏折怎么说的!说疫病只集中在海城城中心,那这里的事情你如何解释?朝廷拨给你们的银子你们都擦屁股了吗?有了疫情就将人活埋?赶紧给我落实,否则,明日孤王就将你全家也给埋了!”慕非止今天着实气得不轻,这一条条不是人命吗?
“是,微臣领命,微臣知罪!”姜大海一个劲儿的朝慕非止磕头。
“别朝孤王磕头,朝这些你管辖的子民磕头,身为父母官,你都做了些什么?”慕非止又吼了一句。那姜大海顿时调转方向,朝还在坑中站着的那群虚弱无力的人磕起了头。
……
这天下午,沈蘅芜他们就在这个小县城驻扎了下来,姜大海带着人将那群坑里的人集中到了一起,又开始往这里输送粮食和药材,一时之间,倒也聚集了不少人。
沈蘅芜和杜仲坐在营帐里配药,几个士兵在外面用罐子煮药。
“那些人的病情怎么样?”慕非止坐在两人的对面,开口问道。
“鼠疫,不容乐观。要不然这镇子上也不会只剩下这点儿人了。”沈蘅芜熟练的将药材从袋子中抓起来,小时候练就的本事,没有称的情况下,用手一掂大概就知道分量。
“待会儿出去喂药的时候戴上纱巾。”慕非止将一条丝帕递给沈蘅芜,解释道:“你身子弱,别被传染。”
“夫君,你又忘了,我从小吃百草长大,一般的病症奈何不了我。”沈蘅芜朝他笑笑,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转头朝杜仲问道:“师叔,你呢?”
“我吃过的东西可就恶心多了。”杜仲咯咯的阴笑了两声。
“夫君,你帮我把前面的几个筐子挪开。”沈蘅芜抱起一大堆草药包起身,结果却被周围的草药筐子和袋子围在了里面,她起身朝慕非止努了努嘴。
慕非止拎起两个筐子就很轻松的放到了一边。
因为是刚开始驻扎,人手根本不够用,所以就在沈蘅芜抱出药材后不久,她就从帐子外跑进来,拉着慕非止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夫君,人手不够了,你去帮我把这两个桶灌满水。”
这下子,慕非止彻底的愣在那里了,他还没转过弯儿来,这大爷从小就被人伺候着长大,虽说也过了不少艰难日子,但是日常生活上从来没有他亲自打水烧火的份儿。
“怎么了?井就在那里,你打上来然后再拎过来就行,对了,这袖口要挽一下。”沈蘅芜走过来叮咛了几句,然后亲自将他的袖口给利落的挽了上去,同她自己的一样。慕非止转身的时候,她又不放心的拉住他:“离那些病人远些,你不是大夫。”她心里还是担心,她和杜仲两人没事,但是慕非止是普通人,虽说练武之人的体质要高于常人,但毕竟不是铁做的。
所以,就在慕非止将水拎回来以后,沈蘅芜趁着熬药的功夫将慕非止拉进了帐子里面,杜仲刚刚出去,所以里面就只剩他们两个人,沈蘅芜拿着一把切药的小匕首很是冷静的朝自己手心划了下去,然后就要将血滴到碗里。这一系列的动作快的连慕非止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在看到沈蘅芜的血以后,大脑就已经开始反应迟钝了,他紧紧的握住沈蘅芜的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就要给她包扎。
“夫君,喝掉它。”沈蘅芜反握住慕非止的手,眼睛一直盯着慕非止的眼睛。
见慕非止没有说话,她的语气又缓了下来:“这里太多的病患,我担心你有什么万一,我的血能治病哦!”
慕非止还不动弹。
沈蘅芜怒了,一手摁住自己那只手的脉,一边朝慕非止吼道:“慕非止,你再不喝,我的血就要流光了。”
慕非止这才抬起她的手,轻轻的吻向她的手心,他很了解人身上的脉向,一边紧紧的按住一条脉不让它继续的出血,一边轻轻的吮着还留在她手心里的血。可是不管他做什么动作,他的眼睛一直是深沉的看着沈蘅芜的。
“阿芜,这是你第二次喂我你的血。”慕非止轻声的说道:“下一次你若是敢割伤,这辈子我都不允你再出宫,你明白了吗?”他安静的看着沈蘅芜,等着她的点头。
“第二次,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沈蘅芜知道慕非止恐怕又在说以前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从头至尾她都不记得她曾经遇见过慕非止,更不记得自己曾经喂过他血,今天她也是忽然想到这法子的,所以根本都没有思考,就将慕非止给拉了进来。
“一点印象也没有?”慕非止喃喃的说着,眼里也闪过一抹考量的光。
“王后娘娘,鬼医在外面找你。”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站在营帐外面,弓着腰朝沈蘅芜说道。
沈蘅芜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慕非止拉住了她,亲自将她的伤口缠上。
“不用包了,刚刚你已经摁住我的血脉给我止血,到你嘴里的估计也就那么一点儿。”沈蘅芜刚要摆手,慕非止的手已经缠了上来,很是迅速的包扎完,他这才拉着她另一只手道:“我和你一起出去。”
……
这天晚上,姜大海恭敬的站在帐子里听着沈蘅芜一条条的说,他亲自拿着毛笔一条条的写。
“把方圆十里的人都找出来集中在这里,周围的水井里全部投放药材,每天定时开放煮粥,煮药。但凡是死去的人,尸体必须火化……”沈蘅芜一条条说着,说完最后一条,她朝姜大海问道:“听说那位县官今天死了?”
“是,自己上吊了。”姜大海低着头道:“微臣有罪,不知他竟敢戏弄与娘娘您,这般去了,也算是赎罪。”
“明天启程去海城知府,恐怕要叨扰姜大人一阵子,我和王上商量好了,未免兴师动众,就住在知府衙门好了。”沈蘅芜同慕非止对视了一眼,很是随性的朝姜大海说道。
“是。”姜大海应了声,就弓着腰退了出去。
他走后不久,慕非止将视线转向杜仲,问道:“傍晚的时候,你听到了什么?”
“那小胡子分明就是被人勒死以后才做成上吊的样子的,我恐吓过他,他说,是姜大海下达的命令,让海城下属的各个县城将患疫病的人尽快处理掉,所以他不过就是一只替罪羊。”杜仲后仰在椅子上,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这人胆子果真不小,在我们眼皮底下也敢动手。”沈蘅芜叹了口气,虽说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可终归是人命一条
“好巧不巧,这姜大海应该是右丞相的门生吧!”杜仲忽然插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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