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荒郊外,突起的荒凉孤茔前,蒙贤拿袖子擦自己满头的额汗,看着自己修好的坟地,转眼朝身边冰雪般的少年望去——
“记住这个地方,三日后我要为香筠,风光大葬!”他凤眸充血,声音却轻得被风一吹,就散了,“你将那盛遗骨的盒子,快马送到凌国公府。”
蒙贤望着紫衫溅满鲜血的少年,伸手想要安抚他,哪怕是只是给他一个拥抱也好,可是少年笔挺站立,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蒙贤发现此刻再多的安慰对这少年来讲,显得那样虚缈。
他一咬牙,握紧拳头暗道,拼了!
他在东寻城把凌翰辅的贴身护卫给杀了,转而又跟眼前的人夺了世子遗骨,现在还自动送上凌国公府去。蒙贤摸了摸腰间的宝刀,眼底的犹豫化作嗜血之澜,为了这个少年,他拼了!
战场上杀过那么多人,杀人饮血,他不在乎。
只要能跟在这少年身边。
他抽出自己腰间的宝刀呈到凌涵面前,有些别扭地说道,“你、你拿着防身吧!”
蒙贤看到他左臂处溢出的鲜血,颇有些不忍。
“这刀,你用着顺手。对我来讲,却是负担。”
少年回道,他血红的凤眸朝蒙贤看过来时,突然变得灰暗一片,蒙贤受宠若惊地发觉,在这少年深黑的眼瞳中满满装着的竟然是自己,就见他启唇道,“死……即为背叛。蒙贤若是同香筠一样弃我而去,我要整个蒙家村陪葬。”
明明是一句血腥杀戳之语,蒙贤却为这话煞然震心,明明只是一个瘦弱少年的微不足道的轻言,可却偏偏令蒙贤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壮烈感。
“我绝不会死!相对的,你也不能死!”蒙贤额上青筋暴兀大声一喝,转身上马。
蒙贤发现自己疯了,等他冷静下头脑后,已经抱着遗骨盒子踏上了征程。
安州外驻立着一道紫色身影,少年衣衫染血,却兀自倔强地朝安州门处睨望。午后,他依然没能看到自己的长兄凌翰辅的队伍。
西棠府内一战,应该早传到凌翰辅耳中,可是直到现在他们依然未有动作,这究竟是为什么?
黄昏时从帝都方向飞来四匹快骑,马上四个壮年汉子风驰电掣赶来,他们穿着常服,只是跨下战马却是骁勇至极,马踏在地上响起劲烈的回声,几里之外,贴地可闻。
四个壮汉围首那人,远远的就看到一袭紫衫的瘦弱少年,正背对着他们,面朝着安州大门而站。那个人是……
顾恒放缓马速,身后的三人随之缓下来,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四人目光交流一息,转而打马来到近前,顾恒在看到背对着他的少年那后耳处有一粒血痣后,刹那间飞快下马,其余三人亦追随过来,齐齐单膝跪倒在地,高呼,“世子恕罪,小人们来晚了!”
“都起来吧。”少年悠扬的声音传来,随即朝着安州大门一指,“你们说京兆尹去安州做什么呢?”
“京兆尹刘澹?”
顾恒首先问道,正好看到刘澹往安州而去,他精锐的目光暗含冷芒,“按时间来算,大公子之前在东寻城,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安州,若是刘澹去安州的话,极有可能是见大公子!”
他身后身形又高又壮面容亦是四方黑脸男子顾晟,听此言后,手一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双眼喷着火,咬牙道,“不如在这里解决了这两个天杀的!没得理由让咱们家世子白白遭罪!”
先前世子遇到难处之事,香筠已经都传给了顾恒等人,他们飞马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世子身上染血,香筠不知所踪。顾恒心知不妙。转眼看到世子削弱的身子,他回身瞪了一眼顾晟,心想着,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没看到世子一身狼狈吗。
“世子,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国公府?”顾恒上前一步,放缓声音建议道。
“再等等。”凌涵轻声道,目光留恋在安州大门处。
世子要在荒地里站着受凉,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也要挨等着,顾恒见此,便让兄弟去附近农户取了件棉衣,给世子裹在身上,这一站便到了深夜,顾恒等人本不知道世子何为,但见下半夜京兆尹刘澹的车队从不远处经过,直往帝都去时,他似乎明白了。
“世子,要不要动手?”顾晟握紧了剑,寒光料峭,印着月色,夺人心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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