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文的娘合计一晚上,决定到柳家上门陪不是,陆父不肯出头,嫌丢脸,被陆母逼迫,压着去柳家。
到柳家一问,柳絮没回来,老俩口没折,只好回家,儿子整日不说一句话,看见陆母就像没看见似的,陆母一查黄历,离进京会试不过四五个月,着起急来。
这一二日,都过去柳家看看,看柳絮回没回来。
柳絮怀里揣着药方,雇了乘小轿子往东城去,小轿停在柏家生药铺门前,柳絮下轿,付了轿子钱,看柏家药铺人来人往,买药的人不少,入秋,天气转凉,头痛脑热的人多起来。
柳絮进药铺时,伙计正忙着个顾客抓药,小伙计殷勤招呼,“柳姑娘来了。”
朝里一比划,柳絮从半截门帘下窥见里面几个男女,找柏舅爷瞧病,柳絮不想打扰柏舅爷,就在柜台外面等。
小伙计要招呼掌柜的,柳絮笑着摆摆手,不让他招呼。
等最后一位中年妇女看完病,从里面出来,柏舅爷掀帘子跟着出来,看见柳絮,刹那惊喜道;“柳絮姑娘何时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柳絮上前施礼,微笑道;“我没什么着紧的事,多等一会没事,上次在稻香村酒楼,让舅爷破费了,一直想登门道谢。”
“区区几个酒钱,不足挂齿,我正想找个机会,请姑娘吃酒,表示一下谢意,怕姑娘不肯赏光,只好借花献佛,略表一下心意。”柏舅爷说话时,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柳絮心想,柏舅爷跟第一次见时,大不一样,好像心情好了许多,妻子病逝,成了鳏夫,冷丁孤身一人,难免寂寞孤独,睹物思人。
柏舅爷掀起帘子把她让进里面,去南倒坐厅里。
不等柏舅爷问,柳絮拿出吴淑真药方子,呈给柏舅爷,“这是我们奶奶抓的药方。”
柏舅爷接过,看了一眼,突然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这方子是那个大夫开的?”
柳絮道;“没看大夫,是我们奶奶亲自写下交给我的。”柳絮怀疑得到证实,药方确实有问题,吴淑真出身医药世家,既然能自己开方子,就一定懂药理,这张药方出现明显偏差,以至于柏舅爷一眼便看出来,吃惊程度,足以说明这方子里却有不妥之处。
柏舅爷拧眉,沉吟良久,似乎轻叹一声,“柳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前头抓药。”
柏舅爷在回转时,手里提着三副草药,还拿着一个匣子,柏舅爷把草药递给她,道:“柳絮姑娘帮我给外甥女带句话,淑真药吃多了不好,是药三分毒,适可而止,想清楚药吃下去后悔就晚了。”
柳絮点头,“我一定把舅爷的话带到。”柏舅爷有所指,柳絮只答应,并不多言,人家是真正的甥舅,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
柏舅爷又把另一只手里的匣子递给她,“这里是香,不是值钱东西,你拿着,平常用得着。”
柳絮接过,“怎么好老要舅爷的东西,之前舅爷破费请酒饭,还未补报。”
柏舅爷笑道;“那柳絮姑娘改日请我一顿酒,不就扯平了,互不相欠了。”
头几次见柏舅爷,好像他不大会笑,跟她说话,顶多牵一牵唇角,现在柏舅爷人开朗多了,说一两句调侃的话,二人之间气氛轻松了,关系拉近不少,柳絮看出来柏舅爷是个好男人,想事情周到,极体贴会照顾人。
柳絮没把他的话当真,莞尔一笑,行礼告辞。
柏舅爷送她出门,坚持让柏家轿子送她回去。
柳絮坐到剪刀胡同口,把轿子打发回去,怀里抱着那匣子香往家走。
拐过一堵矮墙,就看见自家院门,突然,柳絮发现自家门口蹲着两个人,畏畏缩缩的,细看,那不是陆志文的父母吗?
陆母等的时候长了,腿酸,一屁股坐在柳家门口地上,陆父几次提出要回去,她不肯走,一定要等到柳家回来人。
柳絮瞄了一眼自家大门,自家大门挂着大锁,三个孩子去哪里了?
陆母低头,听见胡同里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抬头,看见柳絮,立刻就像是看见救星一样,一骨碌爬起身,上前抓住柳絮,生怕她跑了,柳絮想要挣脱,无奈陆志文老娘紧紧扯着她,柳絮皱眉,“婶子有什么话进屋说,拉拉扯扯,让人看见笑话。”
陆母听她这么说,松开手,柳絮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往里走,陆志文父母紧随其后,陆母陪着笑脸,低声下气道:“我老俩口来了几回,姑娘都没回来,今总算等到了。”
柳絮边往屋里走,道;“叔婶来有事啊?”
陆母放下举人母亲,老夫人的身段,挤出一丝笑容,“前次多有得罪,我和他爹上门给姑娘和姑娘的舅爷陪个不是。”
柳絮神情淡淡的,“过去的事,婶子就不用再提了,都是街坊邻居住着,婶子来串门,我欢迎。”
陆母偷着往柳絮脸上瞧,小心地问;“姑娘真的不记恨我,我也就放心了。”
柳絮把陆志文的父母让进屋,要张罗茶水,陆母拦住,道:“姑娘不用忙活了,姑娘是个敞快人,婶子也看出来了,有得罪姑娘之处,姑娘别见怪,这几日,我整宿睡不着觉,为我那孽畜,打开窗户说亮话,我那儿,为姑娘病了,整日不吱声不蔫语,我这心里急啊!没办法来求姑娘。”
陆志文病了,柳絮今才知道,听了不由心痛,不管陆母如何,陆志文对自己真心实意。
看柳絮不说话,陆母接着道:“我和他爹来,就是想求姑娘答应婚事,嫁给我儿,姑娘过门,我保证善待姑娘,不给姑娘一点气受…….”
柳絮自上次的事,就断了嫁给陆志文的心,陆母是被逼无奈,现在说得千好万好,若真嫁过去,陆母的性子,岂是那么好改的,婆媳矛盾,造成小俩口不和,古代婆母以长辈身份死死压住媳妇,翻不了身,那样的日子,想想能舒心吗,再说她要照管三个弟妹,把他们抚养长大,娶妻出嫁,陆母上次看见赵琛那两箱子珠宝,自然后悔,可是她若嫁入陆家,怎么可能要赵琛的东西,名不正言不顺,她没有一文钱嫁妆,陆母怎么会瞧得起她这个媳妇,柳絮把一切想明白了,任陆母花言巧语,她就一句话,“我高攀不上举人老爷,婶子请回吧!”
陆母总算找到她,岂肯善罢甘休,不说柳絮嫁妆丰厚,就是儿子那暂时非柳絮安抚不可。
陆父听柳絮拒绝得干脆,站起身就要走,红着脸憨憨地道:“打扰姑娘,我二老回去了。”
陆母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看柳絮不为所动,上前,‘咕咚’一声跪倒,“柳絮姑娘,你就答应这门亲事吧!算婶子求求你,婶子给你磕头了。”
说吧,头往砖地上就磕,咚咚山响,慌得柳絮忙跪下相搀,“婶子有话起来说,婶子这样折煞了我。”
陆母任她怎么拽就是不起来,陆父一旁无奈跌坐炕上,老婆子是滚刀肉,任谁也整治不了,邻里闹别扭,没有一回吃亏,若吃一点亏,能打上门,把人八辈祖宗掘出来,泼辣名声是远近闻名,街坊四邻,没人敢招惹,就儿子能让她服软。
柳絮苦劝陆母不起,柳絮遇见陆母就像遇见克星,愁眉不展,突然,想出一计,往起搀扶陆母道:“婶子先起来,听我说。”
陆母一听有活口,就势顺坡下驴,站起身,柳絮扶着她坐在炕上,方道:“婶子,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婚事跟我说,让我怎么答复婶子,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家有长辈,长辈不发话,哪有姑娘自己打发自己的理。”
陆母一听,对呀!这事跟她说没用,她一个姑娘家,即便是答应了,她娘舅不答应,白搭,她娘舅若答应,由不得她不肯。
于是一拍大腿,“我这也是一时糊涂了,姑娘家还有长辈,姑娘把你娘舅请来,老身跟他说。”
柳絮推脱道:“我娘舅做生意,不总在家,听说好像出门了。”
陆母自然不信,把鞋子一脱,就上炕,“那好,婶子就在这等,你娘舅一日不来,婶子等一日,一年不来,婶子等一年。”
柳絮看着陆母是说到就能做到,这是要懒着不走,死缠烂打。
无奈,柳絮道;“婶子先回去,我去我舅家看看他回来没有,若回来,让他来一趟,到时在请婶子过来。”
柳絮答应找她娘舅,总算把陆母打发走了。
陆家父母一走,柳絮寻思,不行,看陆母架势,不见她舅就不算完,思忖,是不是找赵琛来一趟,把婚事回绝,让陆母死了心。
这时,小生子带着两个弟妹回来,柳絮道:“姐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柳絮出了剪刀胡同,在官道上拦下一乘小轿,吩咐去梁王府。
到了梁王府,直接说找梁王,守门年轻侍卫,对她早已熟识,赶着往里回。
赵琛站在大殿门前的台阶上,那个娇小身影一出现,赵琛便安奈不住激动心情,想疾走上前迎她,心里想,脚下却没挪动步子,对柳絮他往前迈一步,她退后两步,遂劝说自己不能太心急,反正姓陆那书呆子已解决,暂时没了威胁,逼得太急,把她吓跑了。
柳絮早看见台阶上站着的赵琛,她调整好表情,提裙轻移莲步上了台阶,赵琛心中狂跳不已,柳絮走近,他突然发现她脸上挂着近乎谄媚讨好的笑容,赵琛的心瞬间冰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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