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六月,天便热起来,各房里丫鬟去领冰块,大户人家冬季用窖储存的冰块,夏季取出放在屋子里降温,一般中等人家,没有地窖,街上专门有贩卖冰块的,价格昂贵,也只能在伏天最热的时候,买上些来用,盖一个地窖,需要很大一笔银子,而且储存保管不善,冰块化成水,是以就是富豪人家,酷暑就是主子屋里有份例,下人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邵英杰自那日走了,没在过来,素云姨娘知道三爷气未消,从前三爷偶尔有那么一两次生气,每次对她都狠不下心,过二日便寻个缘故,来找她,二人和好如初,这次不同,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邵英杰三五日不露面,素云姨娘有点心慌,心里没底,男人变心比翻书都快,一想烦恼事,心中不免燥热。
巧儿手执团扇,为其扇风,自己也觉得热,把领口盘扣松了松,“今这天一丝风都没有。”
可儿去上房领冰块,久等不回,素云心烦,“不用扇了,扇的也都是热风,一点不凉快。”
骂了一声,“巧儿这死丫头,取个冰块去这么久,是成心让我难受。”
“奴婢去看看,可儿这小蹄子是不是玩起来忘了正经事。”这里正说着,可儿就空手进门,“主子,没有咱们屋里的份例,奶奶说了,姨娘双身子,不宜用冰块,让奴婢们辛苦点拿扇子扇扇。”
巧儿道:“姨娘实在热,奴婢去大厨房要一碗冰镇绿豆汤来。”
素云仿佛一股凉丝丝浸入胃里,点头道;“快去。”
素云姨娘此刻一心就盼着那碗冰镇绿豆汤,喝一口,凉到心里。
等了许久,终于,门外响起细碎脚步声,一听就是巧儿,巧儿慢着步子进门,手里空空的,没有碗。
素云姨娘心绪烦躁,身上仿佛冒火,急切问;“是大厨房亲自送来?”
巧儿摇摇头,素云姨娘急道:“是大厨房没煮?那赶紧告诉大厨房煮好,放上冰块。”
巧儿期期艾艾地道;“大厨房绿豆汤早起就煮好一大锅,冰镇上,大厨房管事的陈大娘说,三奶奶有话,姨娘不能喝凉东西,让姨娘忍着点,热天不过就几个月,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素云气得干瞪眼,“我生养三个孩子,还不如她懂,我生冀儿的时候,也正好赶上暑热天,什么冰块、冰镇绿豆汤,没吃过,冀儿还不是好好的。”
巧儿低头不语,心想,这话姨娘就在屋里说说,敢当着奶奶面说。
灵芝为她打扇,道:“奶奶想必是好心,怕姨娘吃凉东西吃坏肚子。”
素云姨娘恨得牙根痒,她当着人面冲好人,背地里比谁都恶毒。
巧儿抱怨道;“阖府上下都是势利眼顺风耳,跟红顶白,看爷不往这屋里来,老太太对姨娘不似原来上心,多有怠慢,从前爷见天来姨娘屋里,要什么,巴不得马上送来,现在姨娘若说吃样东西,推三阻四,不知拖到何时能送来。”
巧儿一番话,正说中素云姨娘心事,她对邵英杰一向有自信,他离不开她,抛开多年情分不说,他恋着她身体,可是现在,邵英杰仿佛要从她身边溜走。
素云姨娘从未有过的心虚,不自信,她突然道;“去叫奶娘把冀儿抱过来。”
巧儿不解,正说爷的事,好端端姨娘又想起小爷,过东屋吩咐奶娘把小爷抱到姨娘屋里。
素云姨娘坐在炕里,让邵冀跟她面对面坐着,哄他道;“跟姨娘学,姨娘说一句,你跟着姨娘说一句。”
“鹅、鹅、鹅”素云姨娘一字一顿,放慢语速。
邵冀憋了半天,蹦出,“鸭”。
“不是鸭,是鹅。”素云姨娘耐心纠正。
邵冀舌头卷起,费力说了一个字,“鹅”
“曲、项、向、天歌。”素云姨娘一字一顿,张大嘴,让邵冀看她口型。
“歌”邵冀瞪着圆眼睛,一扬头,吐出一个字。
“白毛浮绿水。”
“水”邵冀水字说得挺痛快。
“红掌拨清波。”
“波”邵冀发出轻声‘泼’音。
旁边奶娘笑道;“姨娘,小爷太小,学这劳什子,话都说不全。”
素云姨娘不理会,又教了几遍,邵冀没什么长进,顶多吐出两个字。
素云姨娘放弃教他,对巧儿道;“去请爷过来,就说小爷会念诗了。”
又鼓励地对邵冀道;“冀儿真聪明,一会父亲来,给父亲念,父亲喜欢冀儿。”
屋里几个人才恍然大悟,主子不是打着成心教导小爷,是指着这个由头,把三爷勾来是正经。
巧儿应声去上房,灵芝道;“我给主子倒一碗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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