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西北之地的萧瑟也一下子笼了上来。微弱的光亮中只看见几骑马和一架马车匆匆从后院驶离的剪影。那马车上还系了铜铃,一路的叮叮作响,渐渐远去。
“死了人了……”秦叔将那一行人送走,抽出别在腰间的旱烟杆子凑到嘴巴吸了口。他压低着声音喃了句,声响并不大,混在吐出青烟中显得不真切。
烁方转身回去,走开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回头讶异了一声。
烟壳子堵住了,秦叔将烟杆子在墙上砸了两记,他下手重,将墙面砸出了两个小坑来。“你没瞧见车上挂了铃铛么?”
“铃铛?”烁方挠了挠头,“铃铛又怎么了?”
“那叫招魂铃,这一带的风俗,若是人死在外头,要亲人用招魂铃将落在外面魂魄召回家去。”秦叔见烟枪被堵住了,心里头也犹似被堵住了一般,有些烦闷,索性将之又别在了腰间。走出了两步,又回转过身来对着烁方道:“这次非同小可,你同二爷……”
烁方见他满是担忧,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秦叔放心,二哥的事情我自然留一万个小心,和往常一样不会有事的。”
“好。”秦叔收回目光,只往后院中去,刚进院子,就见五六人在收拾行囊安放马鞍了。他远远看向那屋子,只见两只人影重叠,宛如相互依偎。烁方从后面追上,“咦”了一声,道:“这就要走了?”
屋内,揽光面色青白,手脚都有些发软。一想起之前屋子发生之事,她胸中又是一股子翻滚,措不及防地又俯下身干呕了起来。呕得眼眶都犯了红。她握紧了拳头将手肘撑在了桌上,仿佛不凭借此,就会就此瘫软下去。
林沉衍从旁扶着她的双肩,“不舒服就歇一晚。”他这话还未说完,揽光就猛的抬起头,目光直逼视着他,字字清晰的吐道:“不行!”
林沉衍见她说得坚决,毫无转圜余地,深拧长眉。
“你……”揽光盯着他望,不知道为何一时有些悲从中来,口气也弱了下去,“你不知道……”
方才房中到底发生了事情,林沉衍的的确确不知道。他从外头进来时,只见到是之前那老妪倒地身上蒙了一床被子。只是那被子下露出血色,粘稠得几乎难以流淌……紧接着,就是城主魏一泓将之带走了。林沉衍余光扫见地上那一趟血,腥气异常。
“你以为……只是这样么?”揽光忽地惨笑了一声,她深吸了口气,想要平复下情绪。“好了,再不走,我们只能被人牵着走了。”说着,当先走了出去,一抬头,见几丝黑云后明月悬起。揽光直愣愣望着,神情恍惚起来,她心中悲戚,默念道:父皇,在你心中真的视我如明月一般吗?
林沉衍在外面,见她举头望着夜空,身形单薄欲坠。他眸色愈深,只觉此时胸臆间唯有一个念头便不叫她再受人摆布欺凌,再不受权势争斗之苦,让她万事都不必再去费心思量琢磨。“揽光”,林沉衍上前,轻轻的唤了她一声,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执起了她的手。
“走吧。”
经夜赶路本就难为,加之各城日落城门便落了钥,一行十数人只得经由小道折转南行。如此日夜兼程,换了几波马,七八日过后已经到了摧关泽。此地距离京都,已不足一日半的脚程。
摧关泽只是大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城池,也并不富庶,只因为早几年,它隶属京都,后来官员重新划分有意较之划入旁的城。然而,这一带的百姓自古京都人士自居,万般不肯,如此才折中给这带独立安了个城池名头。
一行人并没有全部深入,只揽光和林沉衍带了烁方骑马入内。摧关泽也少有人往来,虽然接壤京都,实质不在官道旁,偶有外人经过。掌柜的起初坐着打盹,等人喊了第二声才猛地惊醒,愣了愣立马赔笑招呼起来。
“三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呢?”
林沉衍视线在这小小店中转了一圈,才轻笑着开口道:“住一晚。”
掌柜的喜笑颜开,目光跐溜在揽光面上转了转,殷勤着道:“小娘子面色不好,可是赶路着急了?咱们这倒是有个仙人,灵得很,弄着灵符烧了化水,保管好。”他见人不回应,唯恐得罪了这难得客人,紧接着道:“客官楼上请,我唤小女去烧盆热水,好叫客官们洗把脸。”
揽光随他入了屋中,忽地开口道:“掌柜留步。”
掌柜一愣,也止住了步子只听她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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