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大营的另外一处营帐,却又是另外番场面。
稀落的雨声不断,倚座在斜塌上的羸弱妇人端起冒着热气的药丸细细的抿了一口。她面色苍白如纸,一抬头那双眼却迸发出慑人的光来。“还没有消息?”
站在她身边的年轻男子立即乖顺的地上了汗巾,接过她手中药碗。“回夫人,还没有。”玉风低眉说道,声音细柔,唯恐有丝毫的不妥当之处。
荀夫人未发一语,却是捂着唇,咳嗽了数的声,眉间愈发像是凝集了许多的怨恨。末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在营帐口小案前坐着的少年。
玉风见了此状,心思一动,宛若迟疑般开口道:“小的有一话,不知当不当和夫人直言。”
“说。”荀夫人语调短促的接道。
玉风瞥着角落那人扬了扬眉,抑制不住的得意,可声音却是小心谨慎得很,“小的,见夫人和那位林公子谈话的时候,詹春他……”
荀夫人手下动作一停,缓缓的抬头看了玉风一眼,她面色清冷,此时这样看去更是让人心颤。玉风在这看一下,瞬间缄默,再不敢多说一句话。而卫音荀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詹春那处。“我在京都听说过许多传闻,番邦蛮夷女子少,那些个鄙陋男子就会抢大膺的女子回去交呥,若是没有女子,白净的男子,他们也都是喜欢的。”
这话她是对着詹春说的,而说完之后,又是挪过视线看了玉风一眼。玉风瑟然一抖,而詹春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一笑。
“夫人真爱说笑。”
荀夫人冷哼了一声,“不过,你今日去林沉衍那,倒是让我肯定了一件事情。”
詹春一直不曾抬眉,这次正视着看了她一眼,而他面上沉静,并未有看出有半点慌张之色。
“裴揽光就在此处,正和林沉衍在一处。”卫音荀说完,兀自轻笑了一声。“林沉衍倒是半句都没有欺瞒。”
竟是林沉衍主动告知了明月公主在此处的行踪?
詹春心下微沉,就连着呼吸都收敛了起来,细思之下,却反倒是轻声讥了几笑。他将手中握着的那一卷书轻轻反扣上,扬眉笑着道:“原来……夫人是在等着我去辨明真伪。”
荀夫人未置一语,浑然不曾感受到他目光中的锐利一般,淡然收回了自己视线。
詹春积攒怒气,原来他这一出去,全在了旁人的意料之中,不过……不过……他微微低敛眉眼,心神稍稳之后脑中却闪过一道想法。他微微掩了下自己的袖子,将那段皓白细弱的手腕遮了进去,才斯条慢理的开口道:“詹春倒是不负夫人所托探到些东西,不知道夫人愿不愿意听一听?”
荀夫人笑了两声,不着痕迹又打量了他两眼,“你倒是乖觉,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二人中间横亘着一张金丝楠木的矮几,上头放着开得极其艳的牡丹,花团紧蹙,累在层层翠色中,比这帐中三人都显得要生气上许多。
玉风见荀夫人将话早挑明了说,眼下只等詹春如何解释了。一念至此,心中有说不出的舒畅,岂知这时他袖子一甩,不经意从那盆花顶端扫过,便将垂垂欲坠的花抚下了许多花瓣。玉风心中一慌,果不其然遭荀夫人遣了出去。纵然他次数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垂眉低眼的躬身退了出去。
“这样好的花只有中原的水土才滋养的好。”詹春站起了身,等到了那金丝楠木却骤然俯□,伸手将那盛放着的牡丹一把凶狠拽入手中。花枝随之晃动起来,嫣红花瓣纷纷落下。而他将手反摊在荀夫人面前,不紧不慢的说道:“到了蛮荒之地,再好的花也只有形神不保。”
荀夫人看着那一团被他揉皱了的牡丹,怔然半晌都没有出声。
詹春将手中之物放了下来,凝眸看着道:“与其观赏不如用来入药。”他眉眼漆黑,却又犹如其中藏着不知名的东西。不经意间,话意就仿佛是转了几道。而见到了荀夫人怔然若失,他心神更加平稳了起来。
矮几上的牡丹被他这样一番蹂躏作践,早就再入不得人眼。但偏偏荀夫人的盯着看,看得入神,好似从这里头看出了几分深意来似的。
“公主和林沉衍在此,只怕也是受困于此。”詹春徐徐说道,他语调缓慢,好像天生就带着这样一股从容。“眼下,溏纶一族虽然礼待夫人,怕只怕到底身处他们的军营中,处处受制。”
说道此处,他便也不再继续下去,弯腰将那些散落的牡丹花瓣都兜入到了他袖中上。动作细致,唯恐遗漏了一丝一毫。
荀夫人看着他侧颜,色若春花,眸色星灿,这样的人,只怕放眼整个京都也未有几个能够掩其风华。她忽然想到一人,那人十数年前却是真正的冠绝天下,无人可比拟,惊才绝艳,堪当天下第一。即便今日细想旧日种种,也定能叫人心驰神往。只是那人……卫音荀一拧眉,她因为久病缠身,眉心自然聚着青黑,眼下又让人有种郁郁不快之感。
她细细思付,果然觉得詹春所言不无道理。今日蛮族对她有这样的礼遇,可不妨来日便是将她捏为质。荀夫人抬手轻轻支着下巴,轻喟道:“不想你精通制药,更是口舌生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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