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揩着眼泪,佯装悲啼道:“还不是因为你给她订的那个好夫君,王八羔子,猪油蒙了心,趁你不在,就和小玉做下了那等丑事,结果小玉坏了孕,怀的月份大了,掩不住了,想要堕胎,谁知吃药就吃出了事……”
说完,大放悲声。
他父亲立即把小玉的丫鬟抓过来审问,丫鬟也是同样的说辞。
他父亲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把小玉的未婚夫告进官府。
和他父亲同来的一个朋友冷眼旁观,私下里对他父亲道:“事情恐怕另有蹊跷,老兄做香料生意,令爱对各种香了若指掌,想要堕胎,只需一味麝香就够了,为何非要等到月份大了,吃药去堕?”
他父亲一怔,变故让他乱了心神,都没有想到其中的关节。
当地县令很快就到。
检验尸体,提审众人。
他痴痴怔怔地望着棺木中的尸体,她的下体渗出暗红色的血液,他的目光定在那片血液上一动不动,县官问他什么,他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他母亲和丫鬟兰香口径一致,指定凶手便是小玉的未婚夫。
县令让人把未婚夫捉过来问话。
直到此时那个男子才得知了小玉去世的消息,他脸上无法形容的惊痛如一块上好的瓷器猝然碎裂,听到县令的审问,他眼中浮起一层薄雾,低哑道:“小人没有杀害小玉,小玉是小人的未婚妻,小人倾心爱慕的女子,小人怎会舍得动她一根手指,请大人找出真正的凶手,替小玉伸冤。”
说完,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县令道:“那陆小玉腹中的孩儿可是你的?”
男子伏在地上,泪水纷落,手指缓缓蜷起,却慢慢答出一个字:“是。”
各色心思微微一震,各种目光聚集在男子身上。
男子哽咽着,声音却清晰坚定:“小玉是草民的未婚妻,草民对她倾慕有加,纵使草民情不自禁,让小玉有孕,会受到岳父的责怪,草民也只会向岳父请罪乞求而已,怎会伤害小玉,求大人明察。”
他站在人群中,迷迷瞪瞪的目光投在男子身上,像是惊奇,又像是意外,心里模模糊糊地想: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不是这个人的,为什么要承认?
他母亲趁机哭倒在他父亲怀中,说道:“看,是他,果然是他。”
县令让人把男子投进县牢。
男子临走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他惊得几乎跌坐在地。
当晚便下起雨来,春雷阵阵,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把混沌一片的世界劈开刹那明晰。
他坐在自己屋中,病态一般把小玉留下的那把剑抱在怀中一遍遍抚摸,似乎妄图从其中汲取一丝力量。
他怠惰了十六年的脑袋罕见地思考起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小玉,比如说男子,比如说他的母亲。
在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些人会把一些东西看得比生命还重,有些人会用生命去维护,有些人会用生命去成全,他无法理解,却知道这样的人是存在的。
他忽然理解了男子的做法,他想要保护小玉的名节,宁可让别人认为小玉*给了爱慕她并且本就与她有婚约的未婚夫,也不能让别人知晓她被一个禽兽凌·辱强占。
她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那样美好,从生到死,都是。
他抱着剑走进雨中,冰凉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他浑然未觉,浑浑噩噩地走到小玉棺材的停放处。
这个女子一直看不起他,每次见他,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满脸鄙夷。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能对他做这些了。
原来他对她做的事,在别人眼中是如此的不堪,肮脏,不容于世。
可是却是他一生中,最美好最甜蜜最幸福的经历。
多么令人绝望的认知。
我的一生只做过两件勇敢的事,一是拥有你,一是偿还你,假如,假如还有来生,你能因此而正眼看我一次吗?
哪怕只有一次。
剑光闪过,血花四溅,他倒在了小玉的灵柩前。
外面,大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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