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何俊峰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平时的他到了公司就是回邮件,看文件,听李一航汇报总部发来的集团重要事情,可今天,他来到公司后,就一直站在窗前。
办公室很大,他的身形也很高大,他负手伫立着,背影仿佛浓墨泼洒,是浓墨,他今天穿的是黑衬衫,黑长裤,黑皮鞋,连带他全身上下都是黑的。
李一航敲门时多少有些迟疑,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进去,可是有些文件非要老板签字后,才能传真到各个分公司,上次因为“龙子昕事件”,曝光了何俊峰是FXD集团真正老板,所以何俊峰要审阅签字的文件太多。
他吁了一口气,还是象征性敲了敲门,走进办公室,何俊峰侧眸看了他一眼,“邮件你来回。”
虽说商界往来,形形色色看似有很多忠心耿耿的下属和朋友,但何俊峰真正能相信的人不多,李一航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对他,何俊峰是信任的。
不是相信,是信任,在相信的基础上,增加了理性和情感带来的深度和重量。
李一航聪明,脑袋灵活,很有悟性,再加上跟随何俊峰多年,就像他的影子一样,所以在很多公司提案决议上,李一航的想法和何俊峰是极为相近的。
面对老板赋予的重任,李一航责无旁贷,回复完邮件之后,又阅读了那些等待批阅的文件,然后放在一边,只等何俊峰签字即可。
窗前,那道身影还伫立着一动不动,从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只余光影投落在地面上悄然游走,背影孤寂。
李一航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应该与太太有关,接起电话。
果真是,李一航听了几秒,手机移开耳边,低声对何俊峰说,“跟丢了。”
何俊峰蹙了眉,吩咐道,“让他去桥头镇,不准被发现,否则,别回公司。”
不需要李一航转达,那人已经在电话里听得明明白白,老板的话让他战战兢兢。
凭直觉,何俊峰觉得龙子昕有事瞒着他,而且觉得龙子昕今天和邓希玥出去应该和她不急着去美国有很大的关联,所以才让人跟着。
邓希玥和龙子昕担心有狗仔跟踪,一路小心谨慎,很快发现一辆普通轿车一直跟在后面,两人会意之后,在路上巧妙迂回了几次,就把那辆普通轿车给甩了。
男人从普通轿车里出来,懊恼的扒了扒头发,又换了一辆计程车直奔桥头镇,这一路,可谓是感慨万千,简直可以演谍战片了。
两个小时后,何俊峰接到桥头镇那人打来的电话,眉皱的更深了,钢笔在指尖熟稔的转着圈,他思考事情时通常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看仔细了?”话语夹着极大的难以置信,龙子昕是去桥头镇一座荒山上挖坟!
“看仔细了,坟的墓碑上写着‘杨静婉之墓’。”
何俊峰手中的钢笔“啪”的一声,砸落在地面上,这是什么状况?桥头镇怎么会出现“杨静婉之墓”?杨静婉不是和龙广辉合葬在寿山公墓吗?
“把墓碑上的照片发在我手机上。”说完,几分钟之后,手机响起提示音,何俊峰打开一看,忍不住心里一瑟,竟然和寿山墓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他双手插着腰在办公室里反复踱着步,像是一只被困在囚笼里的猛兽,最后搓了一把脸,拿起手机,“换一辆车,去寿山墓地。”
如果不出他所料,龙子昕他们一行会去寿山墓地,果然,黄昏时分,他再次接到那人的电话,龙子昕打开了“龙广辉和杨静婉”的合葬墓。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挖坟的,那是对死者的残忍,更是对生者的一种折磨。
龙子昕今天的所作所为肯定有着极大的苦衷和不得已,何俊峰想起她那双手上的伤痕,想起她所说的“和韩淑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再想想桥头镇荒山上的“杨静婉之墓”,还有她打开她父母的合葬墓,种种迹象说明韩淑珍在当年安葬她父母的时候动了手脚。
对逝者的骨灰动手脚,那是丧尽天良的禽兽不如!没有那个活着的人能够忍受他人这样对待自己已逝的亲人。
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龙子昕不告诉他这个丈夫,却对邓希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来,在龙子昕心里,他这个丈夫没有她的朋友重要,更或者,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在那一秒,何俊峰胸口骤然痛的快要停止了跳动!
他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舍不得骂,舍不得凶,对她掏心掏肺,而她呢?
是他做得不够好,还是因为他姓何、是何家人?还是因为她还爱着何煜,不,不可能,她不可能还爱着何煜……
体内的负面情绪冲刷到了极限,何俊峰禁不住悲从中来,他捂着脸,竟是好半天都没有拿开手。
……
龙子昕没想到韩淑珍把见面地点选在何氏大楼的天台上,五月的夜空没有那么明朗,星空惨淡,朦朦胧胧的半月,大楼顶上,夜风卷起龙子昕的长发,胡乱吹起。
韩淑珍看见龙子昕,转过身来,扯了扯唇,“你很像你母亲。”
她母亲拥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龙子昕这一点跟她最像,但龙子昕在舅舅那里看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觉得母亲比她长的好看,尤其是笑的时候,干净,温软,难怪当年父亲会对她一见钟情,矢志不渝。
“你错了,我并不像我母亲!”龙子昕嗓音清冷,“我母亲太善良,所以才会上演现代版的《农夫和蛇》,而我不会,我不仅会打蛇的七寸,还要捣毁它的蛇洞。”
韩淑珍盯着龙子昕,嘴角一寸寸讥诮地勾起,“就凭你?”
龙子昕不说话,同样盯着她,把她的讥诮话视作空气。
韩淑珍抱着双臂,方才不急不慢道,“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把一样东西还给你。”龙子昕从包里拿出一双白色手套戴上,然后又拿出一个小方便袋,打开,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掏出一缕头发,扬起,“这东西会弄脏我父母的墓,所以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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