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勇立刻不服气:“你们是不信?”
“当然不信哩,”那年纪轻点自称小崔的说话毛躁些,也少了老五的客气劲儿:“我们虽然才到陕北,不过这扛匠我们是听说过的哩,有名的那几位都在五十岁以上嘞,你俩就算和扛匠有点关系,最多也不过是小辈徒弟,还没出师的嘞,根本算不克真正的扛匠。”
听到小崔这样一说,铁勇顿时热血冲头:“不算?我给你看看证据!”这丫最怕别人看不起,立刻一伸腿就把自己的鞋袜给脱了下来——这家伙的座位靠着过道,我真是想拉都拉不住。
鞋袜一脱,老五和小崔立刻看见了他纹在每个脚趾头上的符号,每个符号都是猩红的,像是印在指甲盖下面一样,透过指甲盖看去模模糊糊,但却分明能瞧出其中的不同。
二叔说过,丈海人在海底的时候最忌讳被鬼拉腿,所以用种药水在十个指甲盖上书写了特殊的符号,经过时日之后就透过指甲盖印在了下面的肉上;同样,扛匠也有这么个刻法,只不过他们是直接刻在脚底的,所刻的东西也不一样,铁勇这孙子完全没明白两者的关系就拿出来显摆了。
那小崔还没什么,但是老五的脸色立刻有些变了,瞅着我俩压低了声音:“两位小哥,你们是捞海哩哦?”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老五从那指甲盖上面就能看出我和铁勇这捞海人的独特标记,显然也是个有见识的主,当即我就拉着铁勇换了位置叫丫把鞋袜套上,自己和老五他们搭上了话:“看来二位也是真有见识,不愧做这行荒落买卖的人,眼力见儿非比一般,倒是我这发小让两位见笑了。”
当然,捞海人是所有丈海门派的统称,他分辨不出我们的具体所属也在情理之中,我自然不会去多说了——不过这样一来也好,那俩荒落商人立刻就对我俩客气了许多,说话中都带上了同是‘暗门子’那种惺惺相惜的味道。
老五也算是性情中人,当我多夸几次之后自己就有点把不住,偷偷告诉我其实他是用了两块和田古玉的坠子,换得在张爷家里当了三年学徒的收获——当时我一听张爷这名字熟悉,可还没想起是谁,他就立刻给我说了:“张爷就是人称鬼眼张的那位哩!”
一听到鬼眼张这个名字,我立刻就明白了,当时还连连夸赞老五捡了个大便宜,喜欢得这丫的直夸我是他的知己…还真不是我抖搂,这事儿还确确实实就这么着的。
要说鬼眼张,就得先从‘掌眼’开始说。
从建国到现在,中国即便是那闹腾得最厉害的几年,暗地里的古董买卖都一直没有消停过,其中买家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更多的是海外华人,大把大把的票子送来,选着贵的、值钱的买,然后出去一转手就赚个盆满钵满的。
不过,这买卖既然一昌盛,那么造假的事儿就多了,而且这涉及的交易金额往往大得惊人,所以很多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要请专业人士帮忙鉴别了,称之为‘掌眼’,而我们所说的鬼眼张,就是掌眼匠中最最出名的一位。
古玩界里,鬼眼张颇像一座无人能够探知的古墓,充满了悬疑与传奇,凭空出现在了古玩界,非但没有家人和朋友,就连认识他的人都没有一个,来历就更是无人得知了。所有人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对于古玩有着非同一般的认知和见识,很多比活在古玩同一时代的人还详尽许多。
而鬼眼张这个外号,则是另一位玩儿古董的旧贝勒送他的,当时那贝勒与他打赌,用个布袋装了整整三百枚古钱交给他,而他只是拿起铜钱朝着纸上一倒,接着转过身去告诉了众人:“东西汉之间流通的新疆龟兹无纹钱三十八枚,西汉榆荚半两钱七枚,金朝最后铸造的‘天兴宝会’十九枚,王莽铸造的‘壮泉四十’三枚…”逐一把整个布袋中的钱币说得分毫不差,甚至到了最后还提醒了一句:“其中你那秦代半两钱中有两枚是仿制的,仿制年代应该是清末,而宋代的元佑通宝钱里面只有一枚是假的,看来是近代仿的。”
那位晚清贝勒顿时惊的呆了,当时就对他大赞特赞:“你真是生了一对鬼眼啊,居然连这**的仿制时间都看得如此分明!”从此以后,鬼眼张就成了他的代号,而真名再也没人提及了。
整个华夏,买卖往往都以能否请到鬼眼张掌眼作为交易的标准,他的结论也能影响那七八位数的大宗交易顺利与否,虽然他的那掌眼的费用高达五个点但却依旧应接不暇,一直到后来收山之后仍然有许多人前去求他出马,以致鬼眼张干脆躲了起来。
我二叔想找这鬼眼张很久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个他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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