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闭上了眼睛,为了姑母,她可以毫不手软的将刘氏踢出薛府,为了薛霭,她也能毫不怜惜的反击周文茵,因为她们心思不纯,她护着长房护着姑母护着薛霭,护着她在乎的人她不会手软,可是薛思琪她却一直犹豫,要说她和孙继慎是孽缘,可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薛思琪火烧孙府前一直都很好,可若是善缘,薛思琪最后却得那样一个结局。
其实,孙继慎人并不坏,只是薛思琪太过爱他,所以就无法接受他纳了妾室,从而夫妻感情渐行渐远,才致使那样的结果,如果这一世薛思琪能好好的经营,说不定他们真的可以相爱相携的过一生。
所以她一直拿不准,怕薛思琪重蹈覆辙,像前一世一样,可又怕她错过了孙继慎,从而误了她。
她是要阻止她和孙继慎来往,还是视而不见,直等她成亲以后再和姑母以及大姐一起慢慢提醒她,扶持着这对小夫妻过了磨合,稳稳当当的过日子!
可是对于薛思琪她是没有信心的,她直率的毫无心机可言,喜怒摆在脸上,觉得自己的付出就要收到同样的回报,她爱孙继慎,所以孙继慎也要爱她,哪怕一点瑕疵她也不能容忍。
幼清心思重重的在房里走动,采芩和周芳看在眼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二小姐也太过分了,竟然真的和孙公子在府里夜会,这要是情难自禁出点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我们去看看。”幼清重新披上衣裳,不管怎么样,她不能让薛思琪做出傻事来,如果到最后她依旧执意要嫁孙继慎,她也没有办法,可是现在,该做的努力她还是要做,不能袖手旁观。
幼清带着采芩和周芳去了对面的二房。
院子里暗暗的,守着的下人已经歇下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不轻不重的落在院子里。
“把灯熄了!”幼清听到了薛思琪不高不低的说话声,等采芩灭了灯,她走近了几步,就听到隔着一堵花墙的薛思画院子里,有说话声清晰的传了出来。
薛思琪含嗔夹怒的道:“你以后不准再做那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想想,要是传出去你的面子可就真的扫地了,幸好赵芫顾忌自家兄长没有说出去,要不然就凭你被抓了个现行也能让你声名扫地!”
“我这不是太想见你吗。”孙继慎语气里透着撒娇,“我们难的见一面,你就别提这些扫兴的事了。”又道,“我特意在天香楼买了月饼,听说是新出的,里头不但有莲蓉馅,还有一种舶来的凤梨馅,很好吃。”
薛思琪不痛不痒的哼了一声,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送这个给我?”
“不是!”孙继慎语气沉重的道,“是我娘,她说她身体不好,指不定就撑不过这两三年了,她说……她说……”有些结结巴巴难以开口的样子。
薛思琪一怔,问道:“说什么?”
“她说她想让我早点成亲,她想抱孙子。”孙继慎满脸通红哀求的看着薛思琪,“你大姐成亲了,大哥也定了亲事,你看……要不然我请个媒人上门提亲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等了,我想每天都看到你,再不想这样夜夜相思难眠。”
薛思琪啐了一口,满脸通红,咕哝着道:“真不知羞。”又道,“你要提亲也不是不可以,我十一月就要及笄了,我爹娘应该会同意。不过,你打算请谁做媒,一定要郑重点,别当个儿戏似的胡闹,若是惹了我父亲的不喜,你再怎么求他都不会同意的。”
“你同意了?”孙继慎高兴的手舞足蹈,“我打算请师母做媒,你看行不行?若是不行我还可以托我伯母。”他伯父是太常寺少卿,正四品,绝对能让薛家觉得他们重视这门亲事,“你父亲一定会同意的,我虽不过是孝廉,可我已经准备两年后参加春闱,我有把握能高中,你相信我!”
薛思琪相信他,笑道:“那好,你先找好媒人。过几日大哥要和赵家过大礼,家里没有空,等到月底的时候你们再来,到时候家里也闲了一些,父亲和母亲也能静下来心来想我们的事情。
孙继慎高兴的抓住薛思琪的手,低声呢喃的说着情话:“琪儿,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真的?”薛思琪歪头看着孙继慎,笑着道,“那你要和遵从我们家的古训,不准纳妾,不准有通房,像我们父亲和母亲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是你敢背着我纳妾或是和有了别人,我一定一把火烧了你们家,杀了你,再自杀!”
孙继慎一怔,他忍不住打量薛思琪,见她含笑说着他暗暗松了口气,道:“我都听你的。”说完,一把抱住薛思琪,寻着她的唇便要吻上去。
幼清听到孙继慎粗重的呼吸,她眉头紧紧蹙着,回头看了眼周芳,周芳会意捡了块石头朝着树上一丢,咚的一声,声音被放大回荡在院子里。
“什么声音!”薛思琪警觉,一把推开孙继慎,神思也清明起来,“还没成亲,你不要胡来,我回去了,你赶紧原路出去,一会儿我们家巡夜的婆子也要过来的。”
孙继慎有些扫兴,蔫蔫的点着头,道:“那好,那我回去了,你等我来提亲!”
“知道了。”薛思琪点了点头,提着灯笼蹑手蹑脚的出来,孙继慎跟在她后头,两人又在院门口低声说了几句,孙继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薛思琪松了口气,四处看了看脚步飞快的朝对面走去。
“二姐!”幼清自暗处走了出来,采芩和周芳并未跟着,她怕会薛思琪会觉得在下人面前丢了面子,而不能好好和她谈。
薛思琪闻声一怔,募然转身,看清身后的人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幼清……你……你怎么在这里。”又不安朝幼清身后看看,怕孙继慎去而复返。
“他没回来。”幼清沉声说着,慢慢朝薛思琪走过去,“二姐不用猜了,我都听到了。”
幼清的直言不讳,令薛思琪又羞又怒无地自容:“你,你怎么能这样,偷听别人说话!”
“二姐!”幼清反驳道,“是我偷听别人说话不好,还是二姐和孙公子卿卿我我不好?”
薛思琪满脸通红,却又倔强的昂着头道:“你要是想告诉母亲,你去说好了,我什么都不怕,这一生我也认定了要嫁给他,反正是要成亲的,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可姑母在乎!”幼清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一些,她不想和薛思琪吵起来,“你有没有想过,若真的传出去,你的名声,薛家的名声可怎么办!”
薛思琪嗫喏道:“不会传出去的。”她心里也知道这样不好,所以说起来没有底气。
“好,我们不说别的,只说孙公子,你了解多少?”幼清想试着让薛思琪多了解一点孙继慎,“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有没有试着去和三哥打听一下,或者和他的同窗抑或他家的下人打听一下呢。”孙家一共两房,长房孙茂如今奉职在太常寺,二房孙盛早年中了举人,之后屡试不第,前几年已经去世了,留下了孙继慎和他的母亲,他母亲赖氏出生并不高,似乎还是保定府外嫁入京的,母子两人在百姓群居的北面二条巷有个四合院,家境自然也是一般,好在孙继慎还算上进,连着中了秀才又高中举人,若能结个不错的亲事,孙家二房的未来也能展望一二。
“我会看人。”薛思琪看出幼清并无恶意,甚至隐隐透着担忧她的神色,她心头温暖,说话也不再横冲直撞,“你不要担心了,以后我不会再和他私下见面,这是最后一次,等他来提亲我们定了亲事,往后我就安安心心的在家待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不是。”幼清低声道,“我的要死,是让你再等等,听听别人对他的评价,再决定要不要让他提亲好不好?”
薛思琪摆着手:“不用。我已经认定他了,不管听到什么我都不介意,表妹,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完,指了指前头,“走吧,天黑路上不好走!”她很高兴,幼清没有带丫头来,若不然让丫头们听见,她面子往哪里搁。
幼清叹了口气,隔着薛思琪往回走,两个人沉默着,等到青岚苑门口时,幼清停下来出声道:“我刚才听你说,不准他以后纳妾,有通房……这些若是他做不到,你难不成真的要烧了他们家?”
“怎么会!”薛思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有大哥三哥撑腰,还有父亲和姐夫,未来说不定你还能嫁个好人家,我有这么厉害的娘家做靠山,他一个孙继慎能困住我?我要过的不开心,我就和离回家,让大哥和大嫂养着我!”
有上一世的所见,幼清根本不相信薛思琪,可是却明白,现在和她说这些她可能都听不进去,只有再想别的办法!
“你已经想的这么远了。”幼清淡淡笑着,眼底依旧有着担忧,“那我就不多说了!”
薛思琪很感动幼清对她的理解和包容,她朝幼清善意的笑着,真诚的道:“谢谢!”
幼清也笑笑吩咐周芳:“你送二小姐回去吧。”
薛思琪看了眼周芳,知道幼清这个婢女是封神医赠的,还有武艺在身,便不再多说什么,笑着道谢转身回去了。
幼清看着薛思琪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隔了几日便是八月二十,薛赵两家热热闹闹的过了大礼,把亲事定在明年的五月,幼清让绿珠给赵芫送了一方手帕,绿珠回来满脸惊愕和幼清道:“……赵小姐羞答答接了帕子,还打赏了奴婢五两银子。”她就跟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拿出一小锭元宝托在手里,“您看看。”
绿珠要给幼清看的不是这锭银子,而是赏她银子的人实在太过诡异了。
幼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点着绿珠的额头道:“给你银子你就收着,以后她可是府里的大奶奶,你少背后说她坏话,小心给你小鞋穿!”
“奴婢就和您说说。”绿珠笑嘻嘻的揣了银子,“再说,赵小姐也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您也不会帮她了是吧。”
幼清懒得和绿珠说,转头问采芩道:“昨天府里来了许多恭贺的人,二小姐没有单独离开吧?”采芩闻言摇着头道,“没有,先是在正院里陪坐着,后来又回房做针线去了,好像在给未来的侄儿或者侄女做小衣。”
幼清点点头,一转眼看到薛霭自另一头走过来,她笑盈盈的行了礼:“大表哥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最近翰林院在修撰《景隆明录》,是整编自开朝以来历代帝王的功过,编排儒道两家传世之经典,以及各年历中所发生的天灾*,据说规模宏大,堪称史无前例。
薛霭以庶吉士的身份能参与其中,虽不过是帮忙摘抄誊写,但对于他这样一个初入朝堂的士子来说,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经历,所以这段时间薛霭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彻夜都留在馆内与同科一起翻阅资料,编修摘记,忙的不可开交。
“明日要随学士通往南直隶。”薛霭望着幼清,淡淡的道,“当年迁都有许多珍贵史记资料存留在南翰林中,京中虽也有,却远不如那边的细致全面,曾学士便选了我们几人同去南直隶,一来将失留的书籍带回来,二来,他也想和南翰林的几位赫赫有名的道学大家见上一见。”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和曾学士同去南直隶,一路上不但能和他畅谈古今增长见闻,而且还有机会见上那些隐居山林神出鬼没的道学大家们,幼清替薛霭高兴:“这可真是好事。那你东西收拾好了吗,这个时间出门要记得带上冬天的棉衣,听说南方虽比这里暖,但也会下雪,你多些免得临时需要却又用不上。”又问道,“这一去要多长时间,过年能回来吧。”
薛霭心头微暖,含笑点头道:“陆妈妈在帮着收拾箱笼,想必她是知道的。此去长则一年,少则半年,恐怕敢不回来过年了。”说完他顿了顿,又道,“家里的事恐怕要你多费点神,若有事就给我写信。”
这对于薛霭来说是大事,幼清露出让他放心的表情,颔首道:“这一年半载的,约莫最重要的事就是您的亲事了,还有整修对面的宅子,老太太主动说把对面翻出来给你们住,姑父和姑母就预备过些日子就请工匠上门,除了这件事恐怕也没有极重要的大事了,您放心去吧,那些才是紧要的!”
有幼清相助,家里的事他也就放心了,薛霭笑着轻哄着她:“年底我若未归,届时给你们送些难免的土产回来。”幼清虽是江南人,却从来没有回去过!
“谢谢大表哥。”幼清笑着道谢,指了指智袖院,“你是来给姑母请安的吧,瞧我,竟把你留在这里光顾着说话了。”他肯定还要和朋友道别,还有整理用品,有许多事情要做。
“好!”薛霭看了她一眼,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浅浅的撕咬着,他熟练的深吸了口气压住那种感觉,才微笑着当先迈进院子里,幼清跟在他后面,小声问道,“那你走……我能不能告诉阿芫?”
“她已经知道了。”薛霭笑着道,“赵大人几个月后也会去!”
原来赵大人也会去啊,那赵芫大约是知道了,幼清笑着道:“那我可省事了。”那估计以赵芫的性子,会在什么地方偷偷送他。
幼清笑着和薛霭一起进了暖阁里,方氏正在点东西,炕上堆了许多例如衣料布匹,男子式样的成衣布鞋,听见动静方氏招着手道:“季行,我左思右想,这布料还是不用带了,免得你的箱笼比学士的还要多,不免给人一种拖泥带水的感觉,所以我便让针线房连着赶了几件衣裳出来,鞋子是现成上半年做的。”方氏说着拿了一双细颈宝蓝色千层底布鞋、一双黑面阔口布鞋给薛霭,“你试试看,我怕你脚长了,回头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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