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荣宠不衰的顾贵妃顾容安也曾有过失宠落魄的时候。她的父亲只得她一个嫡女,对她宠爱非常,她继母又是个和善的人,对她也是极好。从小到大,只有她不想要的,就没有她要不到的,这就养得她性子骄纵不已。
当初还是太子的邺国皇帝刘裕出使晋国,对顾容安的美貌一见倾心,求娶为太子良娣。初时顾容安的确受宠非常。然而以色事人到底不能长久,她又脾气大性子强,根本不懂得进退,不过一年就惹得刘裕厌烦。到了刘裕登基,因她身份,虽也封了妃,却被远远打发至偏宫,难见圣颜。
那时候她因为得宠时不知收敛,得罪了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失宠后在皇后的关照下她的日子就如打入了冷宫一般。宫中贯会跟红顶白,失了势的妃嫔众叛亲离。那时她身边只剩下一个紫苏得用,导致她许多事不得不亲力亲为,甚至一件衣裳得破了又补,她的女红就是在那时练起来的。
后来她磨了性子,又从一位前朝老宫女那里学来秘术,使自己容貌开到最盛。最后买通了甘露殿的内侍官,得到与皇帝一见的机会,这才渐渐翻了身。她好不容易复了宠,一步步成为独霸后宫的贵妃,每日里只顾着同那帮女人勾心斗角,争夺帝心,女红早就抛掉了。
寿康公主也瞪大了与顾容安如出一辙的杏眼,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明晃晃满是不相信。她长到这么大,可从没见过阿娘拿针。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忆苦思甜的,在顾容安看来那一手熟练的女红就是她落魄的烙印,她才不要拿起来戳自己伤疤呢。顾容安不想同女儿提起那段落魄的日子,见女儿明显不信也不同她争辩,只抢了女儿针线过来,低头在绣绷子上飞针走线。初时还手生,绣了几针手感就回来了,不多时她就绣出一丛枝繁叶茂的兰叶,得意地拿给女儿看。
寿康公主年纪虽小,眼光却不俗,她阿娘绣的这丛兰叶姿态舒展,优雅清逸,的确不是凡品。小公主眼睛一亮,双手揽住她阿娘的手臂摇啊摇,娇滴滴地道:“阿娘阿娘你绣得真好看,我以后还是跟你学女红好不好?”
“你跟着你姨母学不好吗?”顾容安被女儿摇得心头发软,却还要摆摆架子,“你不是最喜欢你姨母了吗?”哼哼,女儿跟阿悦玩得好,她可吃醋了呢。
“人家也喜欢阿娘啊,”小公主嘴巴抹了蜜一样甜,“乐儿喜欢姨母,但是更喜欢阿娘啊。”
“乐儿昨日还同姨母说,喜欢姨母比喜欢你阿娘多呢。”宋欣宜戳破小公主的甜言蜜语。
听到这个内/幕,顾容安伸出食指点点女儿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小滑头!”
寿康公主嘻嘻一笑,干脆扎进她阿娘怀里,扭着身子耍懒皮。小公主穿了一身粉,她又长得圆润,赖在顾容安怀里浑似滚了个粉团子,好玩极了。
一时气氛正好,大家都微笑起来。
突然,一个穿红内侍惊慌奔来,扑倒在地痛哭道:“娘娘,陛下驾崩了!”
听到这种惊天之言,室内众人皆愕然,还以为是自己恍惚听错了。
沉默良久,顾容安茫然站起来,喃喃追问:“你说什么?”
“陛下驾崩了,娘娘。”来人抬起头,沉声道。这内侍乃是飞仙殿的内侍官,因贵妃受宠,他在宫里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乃是顾容安的耳目之人。他本是为贵妃打探陛下归期,哪知得了这么个惊天消息。
“不是说北方大捷,陛下获胜还朝吗?”这回顾容安听得清楚了,犹不肯信,疾声厉色喝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自当今亲征北伐,便是一路报捷,直到将契丹骑兵打出檀州,才是班师回朝。洛阳城里庆贺陛下大捷的彩绸都还挂着呢。突然听闻陛下驾崩,顾容安如何能信?
“陛下在战场上中了流矢,伤重不治。大将军怕动摇军心,使契丹有机可乘,便瞒了消息,只到行军至衮州才是发丧。”说着他伏倒在地,“大将军亲来报丧,这会儿想必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所以说这消息是真的了?大将军赵世成是皇帝心腹大将,他来报丧,那必定是真的了。
顾容安心如乱麻,尚在壮年的皇帝就这么死了,那她这个树敌无数,偏偏却无娘家支持的贵妃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茫然四顾,哇地张口一吐。
顾容安怔怔地看着宫女们惊慌失措的围上来,嘴巴张张合合,耳边却像是隔了水,传来的声音模模糊糊,怎么也听不清。
“阿娘你怎么了,别吓乐儿啊。”寿康公主跌跌撞撞跑来抱住顾容安双腿,哇哇大哭起来。小公主满脸恐惧,她不明白阿娘是怎么了,只是直觉地感到害怕,仿佛阿娘要丢下她了。
“阿娘没事,乐儿别担心。”女儿的哭声叫她耳边又清晰起来,顾容安微笑安慰女儿,她不过是一时惊慌而已。
可是,话音方落,顾容安哇地一声,又呕出一大口血来。昏倒之前,顾容安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她竟然吐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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