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竹笛,有些紧张,五年没练了,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思绪万千。
刚才去找班主,想着拜托他让我同大家一起上台演奏一首,那班主竟是刚才弹奏古琴的老伯。他皱着眉头一口回绝了。
我正准备请他一试我的技艺时。苏杨跟了下来,对班主微微颔首,班主立即看向二楼的韩无忌。韩无忌坐在轮椅上,对着班主轻轻一点头。班主看着我略一犹豫,表示了默许。
我心下想着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转头便对苏杨撇了撇嘴说:“谁让你跟下来的。”
“公子吩咐的,说你若有什么要求,说出韩府也方便行事。”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如今站在台子上,下面的人照样喝茶谈话,偶尔往台上瞟一眼,却不会细细观察。可是于我来说,总觉得有千万只眼睛盯着自己。
我暗示自己放松再放松。
这时,古琴先起,缓缓诉说,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姑娘在杏树下望着满树的杏儿喃喃自语,思念着情人。然后埙幽幽飘起,似乎姑娘的心境又甜蜜又哀愁,絮絮念着:你怎么还不来呢?我得心如滴了水一般,看着那个姑娘似乎穿着浅绿色的衣服,浅浅一笑,将唇落在竹笛上。此前一直在默念师傅教的技巧,可是这会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姑娘的身上,好像看见了十二岁的自己。笛音缓缓流出,姑娘轻摘下一个杏果,放在鼻下轻轻嗅着,三分清酸,七分微甜,一如自己的心情。笛声转重,姑娘已经有些恼了:你再不过来我便走了!正在此时,排箫微微而起,一位公子缓缓而至,冠带飞扬,长衫轻舞,看着姑娘浅浅一笑。笛音丝丝缕缕飘出,那姑娘已经把刚才所有的情绪全部置诸脑后,只看着面前的人儿,不觉莞尔垂目。
故事戛然而止,埙、笛、排箫缓缓退出,只留古琴仍在弹着。仿佛两个人相偎着,低语着,慢慢地与天地融为一色,再也寻不到,听不见了。
竹笛仍在唇边,我慢慢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韩无忌的方向,他的眼中满是惊喜和一些别的我看不太懂的东西正在蔓延。
我转向班主,他对我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班主同意我进乐班子是因为我的笛还是因为韩无忌。不过韩无忌听到我要留在茶肆乐班子的事时沉默了一会:“不可以。”
我一笑:“傅易梨让你照顾我的话不要再说了。你们关系再好是你们的事,不要扯上我,我不是物什。”
不等他答话,我已经把笛子放在了唇边,五年了,如今再触碰到,真是一刻都不愿放下,只想着再吹一首,再多吹一首。不是因为曾经多么喜欢,而是我终于找到了同以往的联系,回忆是苦涩的,不管我回忆起什么事情,脑子里总会不知不觉陷入那一场大火。如今这支可爱的竹笛,让我想起来我曾经还是有那么多欢乐的。
一曲已毕,我直接问苏杨:“可懂?”
苏杨有些窘态:“这些个弯弯调调的,不对我的口味。”
我哈哈大笑,自己编了起来:“不懂,我就给你解释解释。这首曲子是说一名女子嫁到婆家,可是婆家的人呀,对她太好了!不让她干这个,不让她干那个。在外人看来,这名女子很是幸福,可是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她多想自己做点事,为丈夫分忧啊。”
苏杨猛然大悟:“你在说你自己吗?可是你在韩府,哪是嫁到婆家啊!”
我笑嘻嘻地看着苏杨:“你怎么满口不是嫁人就是婆家,苏小哥是自己想娶媳妇了吗?”苏杨脸憋得通红,倒让我觉得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韩无忌淡漠地看着别的地方,仿佛没有听见我们的谈话。
我在韩府始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韩无忌这个妹妹认的糊涂,丫头们也只觉得我性子好加上韩丹宁和我关系近才和我说说笑笑,不然这么个从天而降不被承认的“葱小姐”定要孤立无援。如今韩丹宁已嫁,我的身份更是尴尬。
在这个大国或者说在这片中原大地上,我竟没有依靠。以前的支柱“傅易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现在也随着郑国边陲小城的被侵和傅易梨常态的消失倒塌了。因此在晋国国都绛城的胡不乐茶肆里寻得一份做活让我很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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