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说起,梁朝末年,梁哀帝荒yin,宠幸草原兰夏部的德贵妃(这事珠儿也知道,梁朝的时候,草原王们为了讨好梁帝,每隔数年便会进贡一批兰夏美女。),带她到处游幸。底下官员为了讨好他,盘剥百姓把个江南变成了饿殍之地。梁哀帝一味只知高乐,却不管百姓死活,自己跟荻花原是在江南渔村生活,后来官府以各种理由盘剥,家乡又遭了大水,没办法到处乞讨过活。那年她和荻花才不过四五岁。
后来时任江南织造的韩斐见她俩可怜,收留下来给自己的幼女作伴。一晃也十来年了。这么多年来,韩言语教她们读书识字,她俩与韩言语也是情同姐妹,感情上来说甚至比那两个庶女还亲近。
珠儿不知为何婵娟又提起了这些事,想到那天深夜韩言语跟自己促膝夜谈,又想起荻花是自己告的密,以为婵娟是要质问自己,心下不由又战战兢兢。
却不想婵娟转了话锋,问及自己的事情。珠儿言简意赅地答了,婵娟却似乎并不满意,连着追问了珠儿家里还有什么人,草原上有什么吃的喝的玩的。
“我还有个姐姐叫雪儿。”珠儿只得据实答了,“战败那年,我和母亲姐姐被押往长安,母亲先是去了,姐姐一味照顾着我,重病不起。那些当兵的眼见我姐姐不活了,就把她扔在了路边,只怕……只怕现在也在腾格里见到了父母吧。”珠儿说着,眼眶又是热乎乎的,她不想在婵娟面前落泪,赶紧拿过帕子使劲按眼睛。
“从今儿往后,我做你姐姐。有啥事,我顾着你!”婵娟拍拍珠儿的肩膀安抚道,“你也怪不容易的。以后,要是想吃想玩了,找我就行了。”
珠儿知道婵娟也是为了韩言语的安危想要拉拢自己——今儿赏自己镯子也并不是韩夫人有多么喜欢自己,只是为了女儿破财而已。一边是有公主身份的正室夫人,一边是皇上的红人内阁大臣的女儿,珠儿不论哪一边也不想入,因为一旦掺和进去,就不免要与另一派为敌。一旦自己主子失势,自己难免落得青薇一般的下场;但主子得势,也不免会兔死狗烹。
珠儿来回转着大拇指,想得头都疼了。她想到了叶儿——侧夫人已然知道了叶儿也是夫人的眼线,可她却活得自在,起码比自己活得自在多了。
“婵娟姐姐你太客气了,这么些日子,你一直很照顾我啊!”珠儿小心翼翼地答,“侧夫人性子好,对我也很不错,我很感激的。”
婵娟不置可否,也并不再说什么。俩人又聊了一会儿,云翠传话说韩言语想吃杏仁酥,叫婵娟珠儿赶紧去做。婵娟一口应下,带着珠儿到了小厨房。只见她净了手便开始忙活,珠儿在一旁打下手。不多会儿,喷香的杏仁酥烤了出来。婵娟还拿中午破出来的鸭架子熬了粥,蒸了一锅水晶小笼包,拌了一盘清爽可口的豆腐。
珠儿把饭食放进食盒,捧着送进房去。韩夫人怕女儿冷,多生了两盆炭火,远比珠儿和婵娟的房间暖和,一进门便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升起来。
韩夫人母女正谈笑风生,见珠儿捧着食盒进来,一时间冷了场,韩夫人起身笑道:“语儿你不是饿了吗?来进一点吧!”
韩言语午饭时没吃多少,这会儿倒是真有点饿了。见杏仁酥,水晶小笼包,凉拌豆腐,不免觉得饿了。珠儿忙给韩言语盛了碗粥道:“婵娟拿破下来的鸭架子熬了粥,想必好吃,侧夫人也进一碗吧。”
喝了多半碗粥,韩言语就着豆腐吃了几个小笼包,又吃了两块杏仁酥,觉得乏了,韩夫人不愿女儿受困,就让珠儿帮着换了寝衣躺下了。
韩言语一直睡到黄昏才醒,起来便喊口渴。珠儿早就准备好了,即可送了上去。韩言语喝过水,扶着珠儿在小院里转了转,不过一会儿又觉得乏了,再次躺下沉沉睡去。
快到晚饭时刻,韩家长房传了饭,可韩言语还睡着,婵娟不忍搅了侧夫人的美梦,便叫人把饭菜送到小厨房温着。韩言语一觉睡到次日清早,起来用了饭,一番梳洗打扮后,坐到书桌前读书写字。
珠儿刚刚学读写,兴致大得很,见韩言语写字,不免有些技痒。心细的侧夫人见了她的神情,不免笑道:“珠儿,你知道你名字怎么写吗?”
珠儿摇头,却见韩言语写了五个华文:海拉苏珠儿。
“喏,连姓带名,全都有了。”韩言语以笔代指,一个个指出来道,“海拉苏珠儿。”而后又写道,海拉苏雪儿,又念道,“海拉苏雪儿。”
“来,你坐着,我教你写。”韩言语让开了座位,按着珠儿坐下,并把毛笔递到她手上,一手握着她手把着她写下自己的名字。
珠儿见自己歪歪抖抖,哪里有韩言语那般笔力苍劲,不免觉得好笑,羞涩道:“写得什么呀,还是侧夫人您写得好!”
“十几年的功夫在那里,珠儿你要练的话,一定比我强。你腕力伸缩有度,不像我,总是放不开。”韩言语笑道,“改日叫他们给你弄个小桌子,以后咱们一块练字读写。”
“可以吗?”珠儿眼睛一亮,话刚出口又后悔了,低头呶呶道,“奴婢一个做丫鬟的,怎么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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