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大麻雀在窝里抱它,要到外面去给它打食,不料出窝时飞得太猛了,就把它带了出来,几乎把它摔死哩。”
我半信半疑地,心里有点黯然了,原是只不幸的小麻雀呀,然而我有了好玩物了。立刻从床下取出了小竹筐,里面铺了棉花,上面蒙了布片,这就是我的鸟笼了。饿了便喂它,我吻它那黄嘴角;不饿也喂它,它却不开口了。携了竹筐在院里走来走去,母亲见了说,“你可有了好玩物了!”
这时,我心里暗暗地想道:那些野孩子,要远离就远离了吧,今后我就不再出门了,反正家里有祖母,又有了这玩物,要它长大起来能飞的时候就更好了。
晌午,父亲从野外归来,照例,一见他便觉得不快,但,我又怎晓得养麻雀是不应当呢!
“什么?”父亲厉声问。
“麻——雀_”我的头垂下了。
“拿过来!”话犹未了,小竹筐已被攫去了。不等我抬起头来,只听忽地一声,小竹筐已经飞上了屋顶。
我自然是哭了,哭也不敢高声,高声了不是就要挨打吗?当这些场合,母亲永是站在父亲一边,有时还说“狠打!狠打!”似乎又痛又恨的样子。有时候母亲也曾为了我而遭父亲的拳脚,这样的心,在作为小孩子的我就不大懂得了。最后,还是倒在祖母怀里去啜泣。这时,父亲好像已经息怒,只远远地说:“小孩子家,糟践信门,还不给我下地去拾草去!”接着是一声叹气。
祖母低声骂着,说.,“你爹不是好东西,上不痛老的,下不痛小的,只知道省吃俭用敲坷垃!不要哭了,好孩子,到明天奶奶爬树给你摸只小野鹊吧。”说着,给我擦眼泪。
哭一阵,什么也忘了,反正,这类事是层出不穷的。究竟那只小麻雀的下落怎样,已经不记得了。似乎到了今日才又关心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只小麻雀,那只不幸的小麻雀,我觉得它是更可哀的了,离开了父母的爱,离开了兄弟姊妹,离开了温暖的巢穴被老祖母捡到了我的小竹筐里,不料又被父亲给抛到那荒凉的屋顶上去,寂寞的小鸟,没有爱的小鸟,遭了厄运的小鸟啊!
在当时,确是恨着父亲的,现在却是不然,反觉得他是可悯的。
正当我想起:一个头发已经斑白的农夫,还是在披星戴月地忙碌,为饥寒所逼迫,为风日所摧损,前面也只剩着短短的岁月了,便不由地悲伤起来,而且,他生自土中,长自土中,从年少就用了他的污汗去灌溉那些沙土,想从那些沙土里去取得一家老幼之所需,父亲有着那样的脾气,也是无足怪的了。听说,现在他更衰老了些,而且也时常念想到他久客他乡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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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全国解放后,李广田任清华大学中文系主任、教务长,1951调到云南大学任副校长、校长。虽然昆明远离北京,云南的“文革”并不比其他地方在时间上滞后太多。李广田很快在云南大学也遭到暴力性的“斗争”,原因除了他是大学校长,是“黑线人物”
之外,还因为他是作家,发表过一些文学作品,并且担任云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从1966年到1968年,李广田遭到长期的关押。这种迫害在1968年下半年更是达到了一个**。1968年11月2日至3日之间,李广田的尸体在昆明北门外一个叫作“莲花池”的水塘中被发现,当时被宣布为自杀,但他的死至今仍是个谜团。
1978年,李广田得到彻底平反并恢复名誉。斯人已去,他留给后人的不仅是深深的怀念,更是深刻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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