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又入了夜,看到他找来些干柴,拿了火折子点火。辟辟剥剥声不绝于耳,火很快就旺了起来。他叮嘱我坐在火堆旁不可以离开,因为野兽是怕火的,如果我不听话离开火堆,很可能就会被野兽给吃了。
他的话果然吓住了我,我乖乖地呆在火堆旁烤火,看着他离开,又看着他回来。
他手里提着刚刚猎到的猎物,见我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坐着一动不动,不由扑哧地笑出了声,“我已经回来了,野兽都不敢靠近我们,你不用害怕了!”
我这才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忙来忙去。因为是沿着小河走的,所以并不缺水。那猎物像是只黑色的雁。他将猎物身上的毛拔了,天膛去肚,清洗,动作熟练而迅速,而我居然并不觉得过程惨忍,只是下意识地想起了往日在家里的时候,桌子上那些大鱼大肉,不由地又咽起了口水。
晌午的半个饼早就消化了,我抚着饿扁的肚子问道:“哥哥,什么时候能吃到?”
他头也没回,淡淡地说:“看不出,你饿得还真快。”
我嘻嘻地一笑。
后来想到这一幕,不由地感到心酸。那时候的他定也是常常饿着肚子的。那半块饼,搞不好就是他两天的口粮,被我一顿给吃完了不说,晚上还早早地又饿了。记得他烤好猎物后,将最肥美的雁腿肉撕了只给我,照例叮嘱我慢点吃。那时候的熊熊火光很暖和,而他的脸上带着纯净的笑容。
翌日,我们吃了昨晚剩下的雁肉,就继续往前走去。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向前走。
因为在他问我,我的家到底是哪里,我的爹娘是什么人的时候,我竟然一问三不知。
原来一直以为,娘就是娘,爹就是爹,还需要名字吗?而先生除了教我学习简单的生字,根本也没有其它的课程。我记得那朱色大门上有个牌扁,上面的两个字好像是什么——王。
我一直想问先生,那个字到底读什么,不过每次见了先生就忘了问。现在想问,先生又并不在身边。
我记得,雪姨常常带着我去逛的那条大街,常被人们叫做屠人街。因为街市最北头,有个空旷处是刑台。每个月都有几个死囚被斩于刑台之上。不过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雪姨说杀人的地方阴气重,会煞着小孩子。
然而我所知道的这些,对于找到我的家,我的爹娘却并没有多少帮助。因为澹台那速说,自残暴的孝穆皇帝执政以来,各洲各县都多设了刑台。就是为了斩杀那些有罪的或者无罪的,百姓或者是当官的。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住了声,愤愤地咬着下嘴唇,俊逸的眉间掠过一丝戾气。
我想,他是讨厌那个孝穆皇帝的。
后来,等我长大了些,知道世界上还有“恨”这个字的时候,我才发现,讨厌与恨是完全不同的。与“恨”相比,讨厌实在是太宽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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