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去年在筵席上见过信一面,莉莲对他一直念念不忘。后来有一次信到米达意大邦主那儿汇报月产量,结果又被莉莲遇上。莉莲马上抓紧机会向父亲打听信的来历。米达意大邦主又不傻,自己的爱女也到了思春的年纪,莉莲脸一红他就全明白了。
米达意对信的工作无疑很满意,如果先前是因为丝楠的关系,他才对信另眼相看,那么信用自己的努力证明了他的价值。可仅仅如此并不代表,米达意可以撇开身份地位,把女儿许配给他。门当户对,邦主的女儿理应嫁邦主的儿子。信是什么身份,米达意比谁都清楚,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一个乡野农夫受苦呢。
但米达意没想到莉莲对信势在必得的决心,莉莲先是派人隔三差五的去橡胶厂给信这送那,都是一些密列市面上买不到的进口东西。偏偏跑腿的下人放下东西就走,所以信开始以为东西是腊尼送的,就全收下了,结果莉莲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像一根甩不掉的尾巴跟在他后面。邦主之女养在闺中,追求心上人起来却比一般高棉女孩勇猛的多。
感情单纯的信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架势,他从最初的厌烦,到后面渐渐习惯,他周围的‘同事’眼红的议论他傍上邦主千金,邦主势必对他更重视,他将来什么都不愁了。
信何尝没想到这一层,就算他工作再努力,也只能困在米达意手下,爬不了多高,米达意会给他足够多的钱,却不会给他相应的地位。他贫农的身份摆在那里,就像个暴发户。如果他成为米达意的女婿,那么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信的功利心没有表现的太明显,他心里还念想丝楠,假如说莉莲是现实,那么丝楠就是他的梦想,所以信对莉莲的态度不冷不热。
转折是丝楠的死讯,信一病不起,无法工作卧床在家。他对桑贝说要去边境找丝楠,桑贝哭着不准他去。后来信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整日昏睡不醒,是莉莲亲自在旁边照顾他。高棉人也是保守的,适婚男女多日同居一室已然坏了规矩,米达意大邦主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事实都成定局了。米达意终于允诺女儿的请求。
信清醒后,人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他忽然接受了莉莲,说感动她为他的付出,要尝试喜欢上她。所有人里最高兴的当然是莉莲,除了信忙的时候,莉莲几乎与他同进同出,大家都默认他们的关系。连信一家搬的新居都是米达意邦主送的,算是嫁妆,他女儿住的房子不能太小。
听完桑贝的诉说,丝楠心里很复杂,想了很久没说话。
“信越大,我越管不了他,他太懂事了,从小他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不用我插手。他要和莉莲订婚也是他自己决定的。莉莲是个好姑娘,不摆小姐架子,一心一意为信着想,这样的好媳妇,我以前肯定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是佛祖可怜我们家信,给我们家的福报。”桑贝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看着丝楠,“莉莲是最合适信的女孩,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桑贝话里有话,丝楠压根没听出来,还傻傻的点头,“对,我也这样想。信有福了。”
桑贝像是给丝楠打预防针,给她说完信和莉莲的恋爱经过才安心的去厨房吩咐厨子今晚的菜肴。
信换了一身衣服,坐立不安的等丝楠从桑贝房间里出来。
看见丝楠,立马起身紧张的问她,“我姆妈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呀,”许是还未消化这些信息,丝楠反应钝钝的,没觉得信态度有问题,而是乐呵呵的拍着信的肩,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魅力不小,竟然搞定人家大小姐,我要恭喜你,你们的订婚礼物我下次一定送到。”
信的表情很难看,笑得勉强,“你和我不需要讲客气。我和莉莲,,”信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解释。
丝楠抬头看着信,之前急促促的,她都没来记得看清楚他的脸。她发现这孩子越来越好看,感慨难怪米达意的女儿看上他。特别是信带着的这枚金光闪闪的耳环,给他平添了几分异域风流。
察觉到丝楠在看他的耳环,信立刻说,“我去摘掉它。”
丝楠拉住他的手,“哎哎,别摘啊,挺好看的,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没多久,”信不想多谈,他不会告诉丝楠耳环是莉莲送的。而且他更不想和丝楠说起他的婚事,那会让信感觉到一种不堪的罪恶感,他以为丝楠死了,才转而去接受莉莲的,并非他对丝楠很廉价,而是他把自己的婚姻当成一笔交易,因为信始终没忘记詹姆斯曾跟他说过的那番话,享受到特权的优待,他不愿再做底层最渺小的那一类人。
如今丝楠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信无措又惶恐,他怕丝楠会看透他的心思,而看不起他,
幸而丝楠粗神经,真心的为信高兴。桑贝说的不错,信能娶到米达意的女儿是天大的福气,穷小子和富家小姐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都是浪漫戏文里重要的一笔。不过一想到信马上要订婚,丝楠心里说不惆怅是不可能的,这种感觉有点类似父母眼看自己朝夕相处的孩子,一天天长大结婚生子离开自己。丝楠有点舍不得。
两人相顾无言,末了是信先说的话,
“这一年多,你在哪里?为什么我们完全没有你的消息。”
“说来话长,”被波杜塔他们绑架的经过,丝楠是该告诉信,她以前什么都不瞒着他,所以一股脑全说了。
信听得心惊胆战,恨不得自己当时在现场保护丝楠,同时更加后悔没有赶去边境。
“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好好的嘛,”丝楠笑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看到丝楠的笑容,信心中复杂难喻。这个话题倒是冲淡了方才两人之间的尴尬。
“如果我早知道彭充竟如此可怕,”信一想到自己曾和他一同摘过橡胶,浑身就有不寒而栗的感觉,愤怒的恨不得那时就给他一刀。
“孰是孰非谁也说不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只不过恰好他们与我们是独立的罢,”丝楠叹了口气,“你后来见过波杜塔和彭充吗?”
信摇头。
“瓦塔呢?”
“正雅夫人已经以为他死了。”
“他没死,放我出来的就是他,他那时应该是跟彭充走了,至于是自愿还是被强迫就不得而知了。”
信的吃惊自不必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我也不相信,所以千万别告诉正雅夫人,我担心她受不了打击,”丝楠又说,“我怀疑加仑的腿伤和他们也脱不开干系。他们极有可能就在密列附近,你们近段时间要注意安全。”
那帮人找白人发泄不了怒火,也许就想去攻击向法国人投诚的高棉‘叛徒’,米达意家族就是最大的靶子。
信神情也凝重起来,“我知道。”
丝楠在信家里住了一宿,她硬是一晚没睡,和信聊天,到凌晨忍不住困,靠在信肩膀上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快中午了丝楠才回到米歇尔的住处。侍卫肃静的守一圈,宅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丝楠猜米歇尔和加菲尔德去忙他们的大事业了,丝楠甫一进屋,就看见靠在沙发上浅眠的男孩。她头一回见到普尔曼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乖。他脸上肌肉全然放松,没有那种紧绷绷的压迫感,眼睛轻轻闭着,看不见平日里慑人的眸子。丝楠才发现他的睫毛也又密又长,不愧和迪斐是一家子,都有一对惹人怜的睫毛,丝楠脑中不由想象着普尔曼落泪的模样,绝对比奥利维亚更梨花带雨。丝楠越想越心痒痒的,要是普尔曼给她哭一个多好啊,泪眼婆娑,泪水划过脸颊,沾湿细碎的金发,再咬紧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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