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斐掉进水里时,意识很清醒,水顷刻间灌进他的鼻腔里,他无法呼吸,喉咙疼的要死。迪斐拼命乱划手脚,却什么也抓不住,他无助的想哭,眼泪却被河水挤了回去,污浊的河水遮挡了所有的光明,就好像遮住了他的生命。迪斐始终不敢睁开眼睛,绝望的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直到迪斐突然感觉到布料的触感,湿黏黏的,是和水里的泥沙截然不同的黏糊,下一刻他的脸被贴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在被四周冰凉的水包围,哪怕只有一丁点温度,也足以让他双手牢牢抓住抱住不放开。
承受一个少年全部的体重,丝楠很有些吃力,被山洪淹没,不是说仅仅会游泳就能逃脱厄运的,丝楠自己肯定不怕这水,但当她被迪斐当做救命稻草拽住,就有点自身难保了。迪斐的双臂就两个钳子死死钳住她的腰,两条腿也扒着她,大概在惊恐的迪斐心里,丝楠和一根浮木差不多。
丝楠第一次救人,没想到如此耗费力气,才几秒钟,她就快虚脱了。原本丝楠还想去找不知被谁冲到哪里去的普尔曼,如此只能作罢,否则两个人都得死。
估计迪斐不会换气,丝楠右手用力捂着他的后脑往自己胸前扣,隔绝水流,而左手撑住他一边的手臂,然后她双腿用劲,往上面游去。
在整个过程里,迪斐的手臂和后脑被挤捏的生疼,比喉咙还疼,可想而知丝楠用了多大的力气,好在迪斐总算恢复了些理智,他动弹不得,却也明白不应该再乱动。
因为有人在救他,而那个人是,丝楠。
哪怕无数汹涌可怕的河水冲向他,却有一个小姑娘一直挡在他身前,保护着他。原来小女孩的手臂也是如此可靠的,小女孩的胸口也是如此坚强的。
再见光明不过刹那间的事,精疲力竭的丝楠费劲最后的体力把少年托到岸边,“抓住树枝,快抓住它,”翻滚的水流覆盖了丝楠的声音,她竭力大吼,“快点啊,伸出手,我快不行了。”
迪斐整张脸都是卡白的,嘴唇也是白得没有血色,越发显得赭色的眼睛更红,就像一只落水的波斯猫,柔软的毛发全一条一条的贴在脸上,还夹杂着泥沙和树叶。
在女孩的嘶叫下,迪斐拼出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和爆发力,一手抓紧近来眼前的树枝,一阵大浪恰好此时打向他,他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又伸出另一只手,同时握住枝干,却让无力抓住他的丝楠彻底失去了支撑。
丝楠顺着河水越冲越远,迪斐惊惶的大喊大叫她的名字,可丝楠什么也听不到了,唯有对他露出一个很淡很淡,淡到苍白的笑。这个笑几乎成为迪斐心中的梦魇,不论在西贡还是后来回到巴黎,每当夜深人静,在他最想念这个女孩的时候,都会梦见这一幕,他会无意识的哭,像个疯子般的痛哭,没有人能安慰。
丝楠的头尖终于被河水淹没,再也看不见了,她却保持着清醒,保存身体里最后一口气,放任自己顺应水流的方向一直往前漂。
一道又一道的惊雷响彻天空,暴雨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河水也越涨越高,快把热带雨林变成一片汪洋。
丝楠最后被河边掉在水里的藤蔓缠住,她像个无依无靠的浮萍,被水流连着岸边的沙石不断的冲刷,已经昏迷的她硬是被水打醒了。
丝楠虚弱的将双手攀附在藤蔓上,一点一点的挪近,最后趴在岸边,累的只剩下半条命。
丝楠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任由雨水滴打在自己身上、脸上。接着自己笑起来,和着雨水看起来比哭还难看,她以为自己会死,想不到这条命这么硬。她不怕死,死了也许就可以回家了,但她也不会刻意找死,她不想浪费老天爷馈赠自己的穿越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缓过气来的丝楠慢慢坐立起来,用湿透的手臂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看了看附近,雨下小了些,四周黑得骇人,伸手不见五指,耳边还能听见河水翻腾的声音。
丝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地理位置,她摸了摸衣兜,除了贴身的小刀,什么也没有。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雨吧。
丝楠起身,她的双腿还是软的,肌肉一点力气也没有。叹了口气,她像个老婆婆,弯着腰,步履蹒跚的往前走。
丝楠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小簇反光的银色,继续往前走,她看见了倒在灌木丛里的人,发光的是他手腕上的机械手表。
丝楠立马蹲下,去扒开他的头发,双手手心顿时沾满腥黏的液体,是血。天太黑,没有月光,丝楠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脸,却知道他是普尔曼,队伍里留中发的只有这个叛逆的少年。她猜测普尔曼被冲进水里后,脑袋撞上了水中的礁石,沉入底部的他又被浪卷起来抛在这里。否则他身上的血腥味不会这么浓。
丝楠又去试他的鼻息,幸好还有微弱的气息,可也是进气多出气少。要是在现代溺水加脑震荡加全身撞击伤属于重度病危了罢。
糟糕了。
丝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少年在自己面前死去,哪怕平时他对她的态度再不好,可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啊。
丝楠只犹豫了几秒,就果断仰起普尔曼的头,深呼一口气,捏住他的鼻子,一不做二不休的低下头覆盖住他的嘴唇。同时另一只手紧压他的胸口。就这样,丝楠来回试了十来次,普尔曼终于有了反应,有污水从他口中溢出,他开始咳嗽,接着睁开了眼睛,恰恰对上头顶那双满是担忧的黑眸。普尔曼黯淡无光的眼神有了些许波动,“是。你,”他的声音好像被机器齿轮绞过,很显然他的声带磨损的很严重。
“别说话,你的喉咙被水浸泡过,身上还有伤,尽量保存体力,”丝楠说着架起少年的两条胳臂,即便普尔曼想挣扎,也没那个力气。
丝楠把普尔曼拖到一颗大榕树下,暂时避开了雨,“我现在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和能生火的木材,你就待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走,林子里很可能有猛兽。”
丝楠说完几个步子就踏进了茂密的丛林里,普尔曼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嘶,”果然全是血,那只刚沾血的手又移到自己的脸上,好像是在检查他的脸伤得严不严重,最后他的食指不自觉的放在自己的嘴唇上,难道这里也伤到了吗?普尔曼想。
担忧普尔曼的伤情,丝楠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撕开普尔曼精致的衣服,绑住他的脑袋。而且他的一只手臂应该骨折了,丝楠不是医生,不敢乱动,只能用自己的裙带小心的固定,然后扶着他往森林更里面的地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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