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宁再次失忆了。她最后的记忆是她被赶出了周家。至于那空缺的十四年,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周起暄曾经听时宇提起过,十年前的那场车祸后,奕宁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在遇到极度痛苦的事,会产生心因性遗忘。他把彷徨无助的奕宁拥在怀中,抚摸着她亚麻色的头发,脸上渐渐绽开出笑容。这笑容仿佛冬日寒冰初融,溅起一片片温暖的阳光。
“小夏,忘了就忘了,没关系。从今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留下了深深的一吻。
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从这刻起,她是他的,直到永远。
“起暄,爷爷的身体还好吗?容姨还在周家做事吗?院里的栀子树还在吗?”奕宁见久久得不到回答,抬起头,越发认真地端详着他好看的眉眼,哇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哥,你变得好帅气。”
周起暄揉了揉她的发顶,唇间再次泛起笑来,却又故作严肃地说道:“难道我以前不帅吗?我可是四少中样貌最为出色的。”
奕宁哧哧地笑了出声,亲昵地用食指刮着他的脸颊。她松开他的怀抱,拉起他的双手,视线落在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周起暄想收起婚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不知该如何掩饰时,奕宁突然把目光转移到自己手上的婚戒,脸刷的一下红了,难掩内心的激动,兴奋地叫着:“我们结婚了吗?”
“不,我们,快要结婚了。”周起暄不得不撒谎,因为他想留住奕宁,留住他唯一爱着的女人。
“哦。”奕宁微微一扯唇角,柔柔的,噙着浅浅的笑意。她张望着周家如城堡般的大宅,眼里是期待、不安,还有茫然。沉默了数秒后,她柔声地唤了周起暄的名字,终于开口了:“我现在还有资格进去吗?”
“小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不过房子现在在装修。以后我一定会让你以女主人的身份进去的。”他下定决心,宁愿背上负心人的骂名,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重新把奕宁娶回家。
车上。周起暄见奕宁对着后视镜不停打量着十四年后的长相,嘴角弧度上扬,好笑地问她满不满意。
奕宁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手机,翻来覆去地研究着,惊奇地问这个跟砖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有点被吓到了,轻声念出了屏幕上的“苏恬”两个字。
周起暄眉头微皱,赶紧夺过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一路上,他底气略显不足地提起,六年前,他找到她,在爷爷病逝前他们订婚了。这几年,发生了一些事,导致他们聚少离多。他迎着她深信不疑的眼神,字字清晰,句句铿锵,非常坚定地说:“小夏,我们一定会结婚的。我向你保证。”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郊区一栋幽静的小别墅前。周起暄从衣柜拿出苏恬留在这的衣物,让奕宁去洗漱下。趁这期间,他按掉曹澄不停打来的电话,藏起了奕宁的手机和拎包。
奕宁擦着湿哒哒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见周起暄正要离开,赶紧跑过去,抓住他的手,低声喃喃道:“哥,我好害怕,你别走。”
她淡淡的眸中有惊慌,有无措,有痛苦,也有迷惘,如同在森林中迷失方向的小鹿。周起暄见状,心猛的一紧。他不舍地拍了拍她的手,加柔了声音,说去趟附近的超市,让奕宁乖乖地等在这里。
他挑好食材,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却见奕宁倒在床上睡着了。周起暄蹑手蹑脚地给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坐在床头,慢慢地伸出手,在她额头上方一寸的地方又停了下来。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如果他尝试着去相信奕宁一次,就不会导致接连下来的悲剧。他不该在她落水时,袖手旁观。不该在她追车时,笑话她虚荣拜金。不该在她回到周家时,对她恶言相向。不该在新婚之夜,跑到别的女人那过夜。更是不该为了发泄怒火,残暴地夺走了她的第一次……
周起暄想起她小心翼翼的讨好,想起她每次被奚落后的强颜欢笑,想起她被打之后眼里的绝望,眼泪如洪水溃堤,奔涌流出。
如今,当他终于站在奕宁的角度,细细回想着当年自己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件事,心就像被扎了把刀,痛不欲生。
他是那么的爱小夏,却对小夏犯下了滔天大罪。还有他们可爱的女儿,还没出生就被他各种嫌弃,出生后又从未享受过他给予的父爱。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给她一个真正的名分。
悲伤的情绪上涌,瞬间将他淹没。周起暄跑到门外,失声痛哭。他无法相信,他竟然对小夏说出了“你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这样的话,他竟然在小夏面前公然和别的女人接吻,他竟然还扇了她好几个巴掌,他竟然在她即将分娩时,无情地将她赶走……
他恨不得杀死自己。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
当一切真的重来时,他发誓,他会加倍珍惜上天给自己的这次机会,再也不会让小夏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会穷尽下半生的时间和精力,来弥补在小夏身上错失的以及亏欠的一切。
想到这,周起暄重新打起精神来。他来到厨房,切着胡萝卜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要转过身,一双手已经环住了他的腰。
“起暄,你的背还是这么的暖和。”奕宁的声音懒懒的,带着浓浓的眷恋。
“醒了?”
“嗯——”奕宁拖长了尾音,闭上眼睛假寐,“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好累。起暄,十四年了,你的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吧?”
握着手中的刀顿时停在了半空中。周起暄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切菜,笑着答道:“怎么可能?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
“如果你敢骗我的话,我就——”扑鼻而来的油烟味让奕宁直犯恶心,她不由得捂住嘴巴,走到远远的角落,慵懒地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周起暄做饭。
“起暄,你已经放过盐巴了。”奕宁挑挑眉,指出了他的粗心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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