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宁坐在阳台上看书,看到苏恬一扭一扭地回来了,跑过去问她昨晚去了哪里。
“啪”的一声,苏恬一抬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奕宁的脸上。“我讨厌你这张跟我长的很像的脸!”说完后,她费劲地走进房间,关上门,嚎啕大哭。
奕宁不知道苏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苏恬终日闷闷不乐,心神恍惚,成绩更是直线下落
。
期末时,程立炜不负众望,通过了b大的保送考试。离校前,他找到苏恬,再次郑重地向她道歉。苏恬那双原本乌黑发亮的眼睛再无光彩,此生第一次对程立炜撂出了狠话,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年的寒假,严寒无比。奕宁在鞋厂跟着苏砚秋学了一个月,手指甲变得又青又黑,几经失败,终于做出一双棕色系带牛筋底小皮鞋,悄悄地放到苏恬的房间里。
新学期开学那一天,当苏恬穿上奕宁做的鞋子时,奕宁终于欣慰地吐出憋在心里头整整四个月的闷气。没多久,高倩跑到她教室,喘着气告诉奕宁,苏恬上体育课时晕倒了。奕宁扔下课本,急急忙忙跑去保健室,照顾她脸上毫无血色的妹妹。
“姐姐。”苏恬醒来时,看到奕宁那张写满担心的脸,终于又喊她姐姐了。
奕宁粲然一笑,拿着毛巾细细擦拭着她脸上的汗水,俨然一副小家长的模样,告诫她以后要多吃点饭,否则又会像今天这样,跑两下就晕倒了。
“不能再多吃了。我都长胖了好多。腰也变粗了,裙子快穿不上了。”苏恬有双非常可爱的笑眼,笑起来非常漂亮,是那种摄人心魂的美。她爬下床,愣了楞,疑惑地摸着腹部,吃惊地叫道:“姐姐,我的肚子,好像有东西在动。”
奕宁将手按在她的肚子上,感受到微微的颤动,再用力按一下,才发现她的腹部是微微隆起的。她读的书很杂,懂得比苏恬多,把门锁上去,使劲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问:“苏恬,你那个,月事,有没有来?”
苏恬才恍然想起,她已经好久没来月事了。
奕宁按着她的双肩,着急地又问:“苏恬,你告诉我,你有没有跟人那个了?”
“姐姐,你什么意思?”苏恬联想起种种可能性,瘫倒在地上,摸着自己的小肚子,顿时全身冰冷,颤抖着说,“姐姐……我……是不是……怀孕了?”恐惧像一个个删节号,穿插在她简短的话中。
“别哭。我们先确认一下。也许是我搞错了。没事没事。”奕宁不停地做出安抚动作,带着惊惶无措的苏恬来到药店前。
医药店的售货员小唐第一次见到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光明正大地问她要验孕棒。
“别磨磨蹭蹭,快点!”奕宁没好气地催促道。
小唐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她进行思想教育,拿出验孕棒时劝道:“学生就要好好读书。你做这事,父母得多伤心啊。”
“你有完没完啊!”奕宁把钱甩在柜台上,拉着呆若木鸡的苏恬,匆匆回到家。
“苏恬,怎么样?”奕宁敲着厕所门,见她久久不肯出来,心里头笼罩着强烈的不安。
从门内传出了哭声,越来越大声。夏雪正在给丈夫织毛衣,被苏恬的哭声搅到心烦,猜测又是那死丫头闯祸,来到苏恬的房里,重重地打了奕宁一下,质问她是不是欺负妹妹了。
“妈,苏恬她——”
“姐姐,不要说!你要是说了,我就死在你面前!”
夏雪直觉出了大事,敲了敲门,轻声细语地说:“苏恬啊,妈在这里。有什么事跟妈说,妈一定会站在你那边的。乖女儿,快出来吧!”
一阵漫长又焦灼的等待后,苏恬终于打开门,泪眼婆娑地哭倒在夏雪的怀里,茫然不安地叫道:“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要是被爸爸知道,他会失望死的!”
夏雪看到验孕棒上的两条横杠,什么都明白了。她好言好语地劝慰着哭到抽搐的苏恬,如同慈母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没事,有妈在。妈一定会帮你的。”
苏恬抱紧了夏雪。如果以前只是把她当成后妈,那么这一刻,夏雪就是自己的亲妈。她哭到快要虚脱时,狠狠地瞪了奕宁一眼,走过去,连续扇了奕宁好几个巴掌。“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会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吗?”
奕宁紧握拳头,一声不吭地任凭苏恬撕咬打骂,发泄心中的怒火。她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夏雪。她的亲生母亲,夏雪,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嘴角渗出的红血丝。不管奕宁有没有做错,总之让苏恬生气,那就是不能原谅,活该被打。
夏雪是个极有手段的女人,三言两语把苏砚秋骗去广东的贸易市场去实地考察,然后带着苏恬,去另一个城市的大医院做了引产手术。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苏恬眼神空洞地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手术极其痛苦,如同分娩一般,苏恬不愿回忆。那位美好少年留给她的孩子已经成型,医生取出来时,苏恬不愿去看。
身心俱痛。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让姐妹俩的感情产生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一个月后,当苏恬重还校园时,把奕宁给她做的那双鞋扔到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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