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良佑靠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她哭着说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底的光却沉得厉害。
于菲哭得双眼通红,声音也万分沙哑,说话的时候带着哭腔,后面越说发音越不标准,但荀良佑大概知道她说的什么。
于菲离开现场后,没有直接回齐眉山,而是随便去了一家小服装店,下车的时候用包挡着身上的血迹,买了衣服换上,确定自己身上没有血之后才敢回到别墅里。
后来她听说荀家的佣人过去找荀良媛时发现了,立马报警,之后就听说左佐被抓了。
她躲进了房间里,钻回床上,连饭没都吃,睡也睡不着,管家来找时,她谎称自己生病了。
缩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很久都不能从恐惧中抽身出来,一闭上眼就做噩梦,梦见了荀良媛,还有左佐,后来又梦见了荀良佑。
大学时期的荀良佑。
当时他出车祸了,被困在车里昏迷不醒,她路过看见,发现那车漏油时吓了一大跳,连忙搬起石块砸烂了车窗,把他给救了出来。
半拖半抱地把他带到几十米远时,后面就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
于菲松了一口气,但在看清他满脸是血时,又提起心来,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了荀家唯一的男孩一命,荀文正对她感激得不得了,约了才二十岁的小姑娘见面谈话,要送给她一笔巨款。
于菲听到那笔钱的数目时,被吓到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了,荀文正起身去扶她。
她上完高中就从家里出来了,当时已经在外闯荡了两年,没有文凭,不走歪路,自己又只是一个女孩子,在这繁华的大城市生存下去有多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而如果有了那笔巨款,年迈的母亲不用起早贪黑地挣钱还已经死去的父亲欠下的债,自己也不用那么早就出来给弟弟挣学费,什么都不用愁了,因为她可以拥有花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可她却拒绝了,脑海中浮现出荀良佑俊俏的脸庞,还有新闻上看到的挺拔的身影,才十九岁,就那么优秀……
她的脸有些红,小声提了别的要求,说想呆在荀家帮忙。
二十岁,这个年纪应该得回学校上大学,可她……荀文正有几秒钟的错愕,反应过来之后不确定地问道,“真的不回学校上学吗?”
“嗯!”于菲坚定地点头。
“好。”荀文正答应了。
之后于菲就去了荀家,虽然是保姆的身份,可待遇绝对是客人的级别,荀文正不让她做任何家务事,每个月还给她一笔钱,打听到她家里有债没还,就顺便帮忙还了。
不仅如此,两年前她弟弟出国留学,也是荀文正帮忙的。
在荀家的人知道于菲是荀良佑的救命恩人,都对她很好,除了荀良媛。
钱不拿非要来家里,不知道有多讨厌,还看上了我的弟弟,也不找块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样,良佑是你能觊觎的么?荀良媛每次找于菲麻烦都这么说。
后来还趁荀良佑出国留学的时候,私底下找个男人把她玷污了,想借此断了她的念想,荀良媛深知于菲是很传统的人,一个女孩子家没了清白,哪里还有脸对喜欢的男人投怀送抱。
那个夜晚是于菲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夜,天亮了之后,她谁也不敢说,虽然很怕荀良媛,但依旧留在荀家,等着荀良佑回来。
荀良佑不是不知道于菲对自己的心思,而是当作不知道,刚开始自己只是把她当救命恩人看待而已,后来觉得熟悉了,他就把她和自己的姐姐放在一样的位置。
如果于菲愿意,荀良佑出钱养她一辈子都有可能,想好好地对待她,哪知自己的姐姐却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而且自己竟然现在才知道。
他的表情有点复杂,眉头紧紧蹙着,“为什么不早点说?”
于菲听见了,哭得更加伤心了,当时面对别人都没法说出口,更不要说是面对自己一直爱慕着的人,本来她想隐瞒一辈子,可这次不得已说出来了。
荀良佑盯着她看了十来秒才接着说道,“你说你不是故意的,可你确实犯错了,最大的错是把你的罪推给小佐。”
“对不起……当时,我……我真的很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了……”
“你很害怕,可她就不害怕么?她本来可以不害怕的,但是因为你,她怕得晕过去了,现在还呆在警察局里。”说到这里荀良佑眉头又蹙了起来,但一想到之前那场车祸,他就又松开来,一脸纠结,“六年多了,我和我家的人都很感激你,生命是无价的,但还恩总得有个头。这些年来,我想,你在荀家所得到的,应该够了。”
“对不起……”于菲的泪水就没停过。
“你自己去自首,我不想抓着你去也不想让人来抓你。”
“良佑,”于菲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会去的,但是在这之前,能不能让我回家去见一下我妈?她老了,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荀良佑没有答话,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乌黑的眼珠轻轻转了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逃跑的,求你了,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她了,看完她我就会回来。”
“行李我已经让人帮你收拾好了。”
于菲有几秒钟的怔愣,他竟然都让人帮她收拾好行李了,也就是说,她就是不开口,他也会让她回去见她妈一面。
反应过来后是满满的感动,越感动歉意就越深,于菲从地上起来,嘴里说着对不起,后来又一直道谢,深深看了荀良佑一眼,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荀良佑望着她背影消失,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起身回卧室里洗了个澡,之后坐在阳台上抽烟,目光一直望着远处,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于菲连夜坐飞机回了老家,回到于家时天还没亮,她一直带着家里的钥匙,打开门之后就进去。
于妈还以为来了贼,看清是于菲之后大喜,急忙上前抱住了她,眼底蓄满了泪水。
于菲很想哭,但极力忍着,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报,把她带回家的许多东西都拿了出来,跟自己的母亲谈了一会儿话,就要拉着她上床睡觉。
于妈要去给于菲做点吃的东西,哪知她不让,硬是抱着她一起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睡,就那么静静地躺着。
于妈心里很高兴,于菲心里很复杂。
她关了灯,在黑暗中默默流泪,手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贪婪地汲取她身上最后的温暖。
下午两点钟,于菲就准备出发回焦南市了。
于妈一脸错愕,还以为自己的女儿这次要呆好几天,哪知竟然那么快就要走,心里虽然不舍得,但也不好不放她走,啰哩啰嗦交代了一大堆,然后送自己的女儿出门。
于菲笑着和她道别,转身之后泪流满面。
赶到机场的时候她给自己的弟弟打了个越洋电话,平静地把自己的事情和他说了,他已经二十出头,是个男子汉了,想必也承受得了。
交代他完成学业回来后,要好好照顾他们的母亲,不要把她的事情告诉她。
自己这几年来所存的钱都转到他的账户里,告诉他以后创业的时候可以用,那些钱够多了,荀家很大方,每个月都给她一笔令人艳羡的工资。
回到焦南市后,天已经黑了,于菲站在警察局门口深深吸了口气,之后便走了进去。
左佐出来的时候,荀良佑正在外面等着,她一看见他,立马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没事了。”荀良佑轻轻拍着她的背,随后将人打横抱起,坐上车回到了齐眉山。
回到卧室里第一件事就是放水给她洗澡,左佐一直没有说话,荀良佑也没有开口,把她的衣服脱掉之后就往浴缸里放,挤了洗发水帮她把头洗了,然后又帮她洗身体。
洗好了就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裹上浴袍抱到外面去吹干了头发之后,荀良佑就去楼下端了饭菜上来。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钟,左佐看起来有些累,此时正躺在床上睡觉,荀良佑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出声喊她,“小佐,起来吃饭,吃完再睡觉。”
左佐躺着没动,荀良佑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去抱她。
“不想吃。”左佐借着他的力气坐起身来,整个人都依偎在他身上,头靠着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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