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一处老旧俄式建筑里,不同于外表的破败,建筑里面已经被改建的现代气息十足,坐北朝南一溜的墙壁全换成了彩色玻璃碎片拼成的圣母像,明亮的空间交缠着沙皇俄国夸张繁复的花样,叫人忍不住屏气宁息。
大堂中间摆着一张长长的谈判桌,桌子中间摆了一排鲜花,若是两边的人不够高大的话,也许就被这些花没了。
哈尔滨不算是一线城市,所以也没到寸土寸金的地步。但政府为了保持城市特色,对这些民国前就有的建筑下了保护令,不得随意拆除。可这些建筑往往都建在繁华的商业区,如果只是保护,不善加利用,莫说这些商人们,就连政府都不答应。
人类的智慧是无限的,两全之策很快就被大伙儿想到,于是,在哈尔滨的大街上,便出现了这些,或者是咖啡馆,或者是鲜花店,或者是眼下这个,隐秘的商务会馆。
这里是陆正东最近几乎每天都要来的地方,只是每次呆的时间不定,有时候十几分钟,有时候几个钟头。他现在就坐在谈判桌一面,而他正对着的一面,坐着的,正是哈尔滨鼎鼎大名的秦川。
他们两个从前都听说过对方,但传言传得再邪乎,里面掺了水也不足为信,只有亲眼见了接触了,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龙章凤姿。
经过几天的接触,陆正东信了,秦川也信了。于是两家的谈判,从最初的举步维艰变成了现在的一日千里。
陆正东觉得自己这次的哈尔滨之行,可以提前几周结束了。
今天的谈判的气氛与往日又有些不同,两个当事大老板都有些心不在焉,秦川总是盯着电话,动不动就掏出来看看,再一脸笑意的塞回兜里。而陆正东,则是一直盯着秦川身边新来的助理猛瞧。
助理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书卷气还没退干净,戴着时下不太流行的掐丝眼镜,脸上总挂着标准的微笑。
好像他就是按照标准定制的,衣服是标准的职业装,坐姿是标准的直线,连做记录都是标准的格式。
标准而不刻板,温润而不女气,这就是助理留给人的第一印象。
陆正东笑言:“若贵公司多几个这样的人才,恐怕过不了几年,整个东北就是秦总的天下了。”
秦川言:“陆先生谬赞了,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只要守住现在这片家业,我便谢天谢地了。”
中场休息时,陆正东回了自己的休息室,没多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这里的门声音很好,不论你用多大的力气,他发出的声响总是那样,不刺耳尖锐,不闷声闷气,恰到好处地传进你耳朵。
陆正东让人进来,门外的守卫说秦老板的助理来了,想要见您。
陆正东换了个姿势,坐得更为随意,然后让他们把人放进来。
门开了又轻轻合上,陆正东边给自己倒水边说:“致远,你小子胆子够大的了。”
“所以我不是第一时间过来跟您负荆请罪么,小舅大人大量。”
“帮着外人算计你舅舅,放咱家里,就该三刀六眼把你废了!”陆正东黑着脸,言语陡然凌厉起来。
秦致远却半点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坐到陆正东旁边,接过他手里的茶壶,道:“外公那幅唐寅的美人图,不知道是谁给倒腾到李家的?姑姑和姑父私奔,不知道是谁给弄的机票?我不过是到我堂兄这里做事,怎么就要三刀六眼了,照小舅这么说,您身上起码得捅出三十六个洞来……”
秦致远话没说完,陆正东早一脚踹到他沙发上,楞将秦致远连人带沙发踹出一米半。
“老子这点儿事你小子是不是要记一辈子啊!老子领你看美女,教你泡妞儿,替你收拾学校门口的流氓,这些你怎么不记啊!我这边才说了一句你十八句等着我,真让老爷子说着了,你小子就是个没良心的小畜生!”
秦致远拍拍屁股,全然没了刚才的标准商业精英模样,就像个找大人撒娇的顽劣孩子,死皮赖脸地又把沙发挪到陆正东旁边。
“又不是什么英明事儿,小舅你还好意思往外说啊。”
“怎么不好意思,老子从小想把你培养成左膀右臂,以后有出息了打出自己一片天下,结果你小子不识好人心,越大越不听话,完全不往我这条道儿上悟。”
秦致远正了脸色,说:“您知道,那条路并不适合我,我从小就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也没有伟大到拿济世救人当信条。现在的生活很适合我。”
“算了,懒得理你。”陆正东沉吟半晌,仔仔细细把秦致远从头打量到尾,问他,“你不是还得在国外呆几年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那边的学业差不多完了,正巧我堂哥这边缺人手,就提前回来了。”
“真没想到秦川居然是你堂兄,那咱们两家也算亲戚——你不是来当说客的吧?就算老爷子亲自来说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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