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正午时分,清军在浏阳河刘家渡口搭建起浮桥,大批清军开始渡河,清军骁将塔齐布统帅的前军一千五百多人先期过河,此处离长沙城太近,塔齐布过河之后便即喝命兵勇沿河布阵,以防长沙那边的长毛忽然杀出。
见前队已经过河,鲍起豹正打算吩咐属下副将护卫自己跟随渡河,忽见一顶蓝呢官轿在十余名兵将、戈什哈护卫下匆匆赶来,四个赶脚夫虽然抬着官轿,但速度倒是一点不慢,到了鲍起豹身前停下。
官轿旁一名戈什哈掀开轿帘,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从轿上下来,这老头穿着清廷一品大员的官服,虽然年纪老迈但精神矍铄,一双鹰眼望着河道两边密密麻麻的清军,面色宁淡如水。
鲍起豹一见这老头,微微皱眉,原来这老头乃是清廷帮办湖南军务大臣罗绕典,字兰阶,号苏溪,湖南本乡安化人。道光九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历任顺天、四川乡试主考、山西平阳知府、陕西督粮道、山西按察使。道光二十四年任贵州布政使,为时任总督的林则徐所称赏。道光二十九年,擢湖北巡抚。在湖北任上回籍丁优,今年服阕,咸丰皇帝本拟诏他充任云贵总督,接替病逝开缺的林则徐,但罗绕典才准备启程前往云贵,长毛已经杀入湖南,咸丰帝又只得下旨先让罗绕典到长沙帮办军务。
罗绕典五月抵长沙,和湖南巡抚骆秉章、提督鲍起豹一道整饬湖南兵事,除了要供应围困郴州各路大军的粮草供应之外,还要督工筑土城于南门,北起白沙街、南迄大椿桥,重新编练乡勇,数百浏阳乡勇就是在他手中编练而成。这老头倒是着实帮办了不少军务,只是没想到长沙城还是陷落了,而且陷落的如此之快。
鲍起豹上前拱手道:“阶公您老在后面候着消息便是了,无需劳动您老亲至阵前啊。”
罗绕典眼中精光一闪,叹道:“鲍军门,你让老夫在后面如何坐得住啊,圣上恩眷如天,诏令老夫帮办湖南军务,到省城数月寸功未展,贼寇袭城竟然一日破城,老夫愧对君父天恩,还有何面目见湖南父老?当日城破之时,就该让老夫和骆儒斋一道殉城的啊。”
说着说着罗绕典竟然垂泣起来,取出一块丝巾方绢擦拭起眼泪来,鲍起豹低声劝道:“阶公且宽心,当日骆抚台见贼势凶猛,才想出这釜底抽薪之计,让我等二人领军撤出城去,会同湖北援兵徐图克复省城,聚贼于城中一并剿除。阶公您本就非湖南官弁,而是帮办湖南军务大臣,当以剿贼为重,陷城失地之罪自有下官和骆抚台一力承担。只要我等能夺回长沙,圣上仁德定会宽赦我等之罪的。”
罗绕典缓缓颔首道:“所以老夫才到军前来,算是给兵勇们擂鼓助威也好,总之老夫不能作壁上观啊。”
鲍起豹哦了一声拱手道:“阶公您一介文官阵前督战,让我等武官肃然起敬,既然如此,就请阶公随炮队南渡,小将先过河部署,发逆贼势凶顽,得悉吾军新至,必会领军出城邀战,小将先部署营垒挫他锐气,再行进兵攻打长沙城,阶公您如何?”
罗绕典沉吟道:“军马渡河当先站稳脚跟,背水而战要守好这座浮桥才是,鲍军门当遣重兵守御浮桥,粮道通畅才能激励兵勇戮力向前。”
鲍起豹拱手道:“阶公所言甚是,小将这便先过河去了。”当下两人拱手作别,鲍起豹跟随两千中军先期渡河,罗饶典催促炮队收拾辎重准备过河。
就在鲍起豹堪堪踏上南岸的浅滩之时,塔齐布的前军已经逼近伍家岭,却见伍家岭山头之上一股浓黑的狼烟冲天而起,跟着伍家岭之上无数的旌旗竖起,无数的红头巾从伍家岭的荒草密林间冒了出来,塔齐布的前军兵勇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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