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思绪回到了我离开修道院的那个晚上。
和文夫人谈妥婚事以后,我也没多和莱茵修女说什么话,直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要离开我这住了十几年的小屋了。
阿九依依不舍的看着我,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桐雨,你真的要走吗?”
我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看了看她清澈的眼睛,点点头,“嗯”。
阿九嗫嚅了几下嘴唇,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面,嘴里碎碎叨叨的念叨着:“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照顾水果摊的余奶奶吗?还有,那西洋医院里有好多年轻英俊的大夫,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去瞧瞧的吗?你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抿紧了嘴唇,良久,想要安慰的话却只剩下一句:“阿九,对不起。”
阿九勉强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中的一方帕子递到我眼前,轻声说道:“桐雨,你把这个拿去吧。”
那帕子上绣着几片小小的梧桐叶,针脚细密,连绸子也是上好的。这还是一个从苏杭来的客商,因阿九为他指路,而送给她的谢礼。我觊觎了很久,阿九连摸都不肯让我摸一下,如今却要拿来送给我。
我伸出手,却是把那帕子推了回去。我弯起嘴角,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来:“阿九,你忘了,我现在是要住进文家,文家什么没有呢,谁还会在乎一块帕子?”
阿九皱了皱眉,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嗫嚅了半天,才道:“那是不一样的。他们给你的,和我给你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故作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反诘道:“有什么不一样呢?”
阿九读的书不多,这时候难免有些拙嘴笨腮的,她气恼的跺了跺脚,瞪着我道:“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的!”
说罢,她把手帕往我身上一甩,气呼呼的跑了出去。
我从地上捡起那块手帕,细心的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叠好,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
我终究,没有接受阿九的好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从我离开修道院大门的一刻起,我的过去,就会与我一刀两断,再不相干了。
我踏出这一步,就注定不能回头了。
即便我现在心中无比的想念,在修道院,在清心女中里无忧无虑的日子。财富和名望总是伴随着危险,偏我最崇尚自由,只怕以后也是奢谈了。
回忆至此,我坐在离开教堂的车上,不知道车子行驶了多久,经过了本市最大的夜总会,夜玫瑰。
这大上海是个不夜城,无数男男女女在灯红酒绿中醉生梦死。我看着车窗外已经醉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人们,倒有些羡慕他们。或许人能够醉了,不再活的这样清醒,也是一种福气。
突然,司机毫无预兆的踩了刹车,我的头重重的磕在了前座上。
“出了什么事?”我一边揉着额头,一边不满的问道。
司机也是心有余悸,他定定的看着前方,恭敬的答道:“对不起,大少奶奶,有个女人突然扑到了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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