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看到子衿放在床单上,插着管子的手,无力地抬起,轻轻地放下,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敲敲击着。
我伸手勾住他动作的手指,看到他漂亮的大眼睛凝视着我,眼神像婴儿一样,可爱又无辜。
这一刻,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但与此同时,眼泪亦是不由自主地淌满了一脸。
没过多久,子衿就累了,又闭起了眼睛。我却以为他是突然出了什么状况,连忙跑去找宿伯伯,糊里糊涂地描述了一趟,宿伯伯吓得立刻赶来,看过子衿之后,笑着对我说:“没事,他是太累了,毕竟这两年都只是靠营养液维持生命,非常虚弱。”
说着到了他的办公室,宿伯伯坐下来,对我说:“子衿是昨天晚上开始睁眼的,当时是护士发现,我们也观察了一下,做了一些检查才通知了你们。我已经把所有的数据发到省里,会针对他的病情出新方案。”
我忙点头:“那费用……”
宿医生说:“肯定要有所增加,不过你先生之前来过,说账单只要发给他,不能给你过目,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已经结婚了。”
回去的路上我依然兴奋得回不了神,王女士跟我说了好几次话,我都没听到。
一进家门,柯基小盆友就冲出来迎接我,我正抱着它打转,温励的车就停过来了。他下了车,来到我旁边,还没说话,我就已经放开柯基冲过去抱他了。
子衿能醒,温励是最大的恩人,没有之一。
温励任我抱了一会儿,在我要流着口水亲他时侧头躲开,笑着说:“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亲爱的,拜托你在管家面前淑女一点。”
我这才醒过神,扭头看到布朗,他正低着头,却还是被我看到脸上抽动的肌肉。
好吧,我淑女一点。
我抱住他的脖颈,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我弟弟醒了。”
他吻着我的头顶,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还没通知家里的亲戚,因为想独占这种高兴。”在这样灭顶的激动下,我几乎失去了全部理智:“我是不是太坏了?”
他搂住了我的腰,没有回答。
“那天出事之后,亲戚们都说,没人要的孩子不能养,养了克星。”我抱紧了他,忍不住地哭:“我反驳不了,因为我也觉得他们有道理。”
温励依旧没说话,抱着我的手,一动不动。
“所以我好怕他再也醒不过来,被我克掉了一家人的命。”我止不住地恸哭:“我爸爸妈妈都是好人,带我回家,养我长大……”
此时此刻,我只想发泄我憋了一下午,憋了足足两年,无人排解的情绪。我不是一个天天都开心的人,只是不敢告诉别人,因为这个世界很危险,不能释放软肋给任何人。
但温励是我信任的,因为他帮了我太多的忙,因为我好喜欢他。
我这样也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渐渐冷静,松开了手,用衣袖擦着脸,忽然听到温励轻轻的声音,问:“你是孤儿?”
我愣住了。
我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回过神。
蓝色是一种冰冷的颜色,尤其是灰蓝色。
此刻温励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着我,裹挟的并不是愤怒,而是浓浓的失望,他这样看着我,问:“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解释:“我是孤儿,我被拐卖过,抓我的犯罪团伙跟小乐是一个集团,那个集团到现在都没有全部落网,我不能说出去,警察不准我说。”
“所以,你那天告诉我,你的朋友被拐卖,那个人就是你。”温励完全不听我解释,只是非常失望地说:“小乐告诉我,他曾在那个团伙里见到你,他说你的名字并不是温柔,我认为他在撒谎。”
我愣住了。
我并不叫温柔?
温励抬起头来,看着我,问:“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我自认有些手段,竟没有发现你还有另一重身份。”
他一定是误会我了,我连忙解释:“我在那个团伙里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我妈妈她姓温,可能是因为这样……我真的记不清了。”
温励看着我,失望地痛心疾首,没有说话。
原本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却突然间不能再开心了,难过地问:“你会不要我吗?”
温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目光看到了我的身后,低声说:“任何事我都可以接受并尊重,只有一个死穴,就是欺骗。我不喜欢被欺骗,尤其在我查不到真相的情况下。”
“是警察给我们重做了记录,所以你才会查不到。”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才会信:“我不是有意要骗你,但……你看到小乐了吧?他对你都说了什么?肯定与那件事有关,他才会被扔去喂鲨鱼。”
温励看向我,深色依旧是那么冷:“在寻找捐助对象时,小乐的这段经历很容易就被我查到,他也告诉我团伙中另一个孩子的名字,我也查到了,是公开的资料。唯独你……”他看着我,轻轻摇着头,难以置信地说:“唯独你不通,今天早晨我联络到另一个孩子,他也称在那个团伙见过你。是不是只有你的背景被遮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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