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铉接过信,却顺手放在一旁,最起码的人情世故他得懂,人家给他安排营房,又放下身段亲自来拜访,如果他急不可耐地看罗艺的信,这对郭绚就太不恭敬了。
“卑职首先要感谢郭都督替我的手下安排营房,让我们没有露宿野外,卑职心中感激不尽。”
郭绚迅速瞥了一眼被冷落的信,心中十分满意张铉的态度,他微微笑道:“张将军是辽东之战的功臣,为大隋浴血奋战,怎么能让功臣露宿野外,只要我在幽州一天,这种事情就绝不会发生。”
这时,阿圆端了三杯热茶上来,给众人奉上,张铉喝了口热茶,笑问道:“不知郭都督有没有消息,我们需要在幽州驻扎多久?”
郭绚想了想说:“因为我也有军队从辽东回来,他们在幽州只呆了三天,便赶赴洛阳了,这其实是圣上的旨意,所有从辽东回来的军队都必须去洛阳,包括参战的军队和没有参战的军队。”
“几十万军队都要去洛阳吗?”张铉有些不解地问道,他觉得这着实没有必要,地方军府明明没有参战,为什么还要去洛阳?
这时,旁边崔礼忍不住道:“这些军队全部都要解散,张将军真不明白吗?”
“不要多嘴!”郭绚一声怒斥,崔礼吓得低下了头。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怪异了,郭绚叹了口气道:“有些话作为臣子确实不该乱说,不过现在各郡县都在流传一种说法,第三次征讨高句丽的战争,圣上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攻打高句丽,而是借机收缴地方军权,我当然不是这样认为,可是圣上把地方军都带去了洛阳,地方上的谣言就很难驳斥了。”
“可是.....地方军府不是归朝廷管辖吗?”张铉还是有点不解。
“名义上当然是归朝廷管辖,可怎么说呢,军府里都是府兵,平时为农,战时为兵,问题是,现在还有多少自耕农?士兵说到底都是来自豪门士族的佃农,军粮也是由地方官府筹措,豪门士族来负担,所以地方军到底该听谁的话,这里面的利益纠葛太复杂了。”
张铉默默点头,他明白了郭绚的意思,朝廷根本管不住地方了,包括军队,连郭绚这种属于杨广的心腹,似乎也对杨广有了一点微词,就是因为杨广把幽州军抽调走后不还回来的缘故。
看来崔礼说得不错,军府士兵要全部解散,杨广趁机废除地方军府,只在一些关键地方留下忠心耿耿的大将率军清缴乱匪,比如张须陀、杨义臣之类。
这时,张铉忽然有点担心自己,他的军队会不会也被杨广解散?
郭绚仿佛明白张铉的担心,他笑了起来,“如果连张将军的军队也要解散,那大隋真无兵了,将军放心吧!圣上是有大智慧之人,他知道何弃何留!”
说到这,郭绚压低了声音道:“圣上或许会给将军一个选择,希望将军能选择幽州。”
张铉点点头,“我会尽力而为!”
“好!张将军果然是爽快人,如果将军肯选择幽州,我可以保证张将军在三年之内升为军史。”
说到这,郭绚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笑着等待张铉的回应,军史就属于真正的将军级别了,虽然属于最低一级将军,但也算正式步入高级军官行列。
罗艺之前就是出任北平军史,升一级后就成为副都督,郭绚开出了相当丰厚的条件。
但张铉却似乎不为所动,只是礼貌地点点头,“多谢都督厚爱!”
郭绚心中有点失望,他以为张铉至少应该向自己表表忠心才对,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勉强笑了笑道:“好吧!张将军需要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
郭绚已经告辞而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张铉一人,张铉眯起眼注视着桌子上两只茶碗,崔礼那只喝掉一半的茶,但郭绚的茶碗却依旧很满,丝毫未动。
可是张铉亲眼看他端起茶碗喝了三次茶,他原来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郭绚其实并不相信自己,他对自己抱有很深的戒心,他所谓三年升军史承诺也只是个承诺而已。
或者他对任何人都不相信,郭绚是个心机极深的人,张铉又想到了罗艺,罗艺利用卢明月来刺杀郭绚,郭绚岂能不知,这两人之间必然会有一场恶斗,自己留在幽州绝不是明智之举。
这时,小丫头阿圆端了一盆水上前,抿嘴笑道:“公子先洗把脸吧!”
张铉只觉满脸油腻,着实很难受,他连忙挽起袖子痛快地洗了把脸,又接过阿圆递过的干麻布,把脸和手的水渍都搽干了,笑道:“我们去县城吃晚饭!”
“太好了!”
阿圆欢喜得直拍手,只要提到吃,她就立刻眉开眼笑。
张铉又对几名亲兵吩咐道:“去通知各位校尉,我们在蓟县只呆三天,明天一到三团放假一天,后天是四到六团放假,大后天全军出发回京!”
几名亲兵跑去传令了,张铉换了件青色细麻衫,便带着阿圆向县城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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