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皇后又温和地接了话:“严公公忒小心了,信王是皇上的弟弟,从小在我跟前长大,宫闱这点子事还用避开他不成。但说无妨。”
这地步,不说便是大大的不敬。是为芳贵嫔效劳重要,还是先保命重要,严公公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下。觉得不保命,连为贵嫔娘娘效劳的机会都没有,还是先保命吧。
“回皇后娘娘,张才人昨日无意中撞见两位太监,面生得紧,在转角处说话,听到几句影影绰绰的话,说看准了,蜜汁豆皮卷。张才人留了个心,一上席,见菜单上果然有蜜汁豆皮卷,便告诉了贵嫔娘娘。娘娘责令我将此事查个清楚。奴才便用野猫试过,独有准备端给馨充华的那盆有问题。又查出此道菜是由福熙宫小厨房拨来的梁喜所负责。故此今早去了福熙宫小厨房调查。”
“哦,那可有收获?馨充华没事吧,昨儿似乎见她精神很爽利来着。”皇后波澜不惊地问。
“回皇后娘娘,馨充华回去换衣服,来得晚了,故此没有牵碍。今早上去福熙宫小厨房,奴才的人搜出了一包可疑的药,请御医院的御医验过了,的确与蜜汁豆皮卷里所下的一样,是极猛的疯药,若是馨充华不幸沾到,非当场失仪不可。”严公公交代起问题来头头是道,不仅有前因,而且还有后果,以及假想的后果。
“如此说来,昨日一场夜宴,倒是私下里不少刀光剑影的故事啊。看来本宫坐得太高,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了。偶尔也要走下台阶去看看才是。”皇后盯了一眼严公公,眼神别有内容,看得严公公背上一毛,立时噤了声。
皇后又道:“既是厨房的太监惹事,人也拿了,怎么又扯上了福熙宫的宫人?大年初一的喜庆日子,在皇宫大殿前,逮着宫人拳打脚踢,你宫侍局的人如今越发连点体面都不顾了?”
这话说得重。严公公原本心头还有些轻慢,此时立马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后的宝座之前。那宝座的确很高,只有跪下来才感觉得到。
“奴才的人办事不力,回头一定好好训戒。”
“回头训戒?今儿是让王爷撞见了,我也得给王爷一个交代。免得他白白地出了手,还要笑话我这个皇嫂连个后宫都管不好。”皇后也是太极高手,一下子就将责任推给了肖珞。不是我想管,是因为王爷先管了,我得替他把这事管下去。这理由真好,鼓掌!
严公公一听,这事还有两个人管,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索性再行礼,叩头道:“有请皇后娘娘示下。”
要说这严永清同志,级别也不低,经历也不少,可偏偏一时没看清形势,从走进昭阳宫到现在,只说了一句中听的话,便是当前这句“有请皇后娘娘示下”。
简直废话嘛,皇后娘娘中午又没吃撑,要不是想作点儿指示,找你过来干什么?
“马上申时,各府诰命就要来昭阳宫。你去跟芳贵嫔说一声,这事不急,搁一下,明日有空,本宫亲自来看一下芳贵嫔和严公公如何审案。”
老大要插手,手下的人心里很不开心,又不能表露出来,表面上还要欢欣鼓舞,一如严公公现在的表现,他称颂着英明的永宁皇后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实乃我朝之福,奴才定当恪尽职守,忠心为皇上与皇后娘娘效劳。”
这样的称颂,皇后听过好几车,实在不足为奇。她看了一下面露满意之色的肖珞,心中一动,便想:既然他如此关心,不如索性再送他一个大礼,让这孩子更加安心。
“为免串供,把那个宫人送我这儿来吧。”
此话一出,肖珞一惊,严公公一惊,连一旁的张妈妈都是一惊。永宁皇后心中暗笑,只见肖珞惊后见喜,严公公惊惧交加,张妈妈惊疑不定。原来一个“惊”字,也是有各种前情后情的呢。
“怎么了?”皇后装作不解的样子,内心却爽到极点,原来调戏人感觉这么好。
“皇后娘娘,一介污浊不堪的受伤宫人,怎么可以来昭阳宫?且又是新春佳节,普天同庆的日子。请娘娘三思!”严公公好生义正辞严。
皇后却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不妨,昭阳之意深远,若不能惠及众生,那才是污了昭阳二字。”
永宁皇后难得做个决定,自然是即刻生效。
在众人又是疑惑、又是艳羡的眼光中,寇玲珑同志被“请”到了昭阳宫。唯一有点可怜的是,一般重要人物被请,都会使个车啊轿的,寇玲珑却是顶着一个受伤的脑袋,在昭阳宫宫人的陪同下,自己步行到了昭阳宫。
在玲珑穿过来的那个世界,领导人都讲究个亲民,轻车简从,大致就是如现在这样,明明是去皇后的寝宫,但一定要自带一种逛公园的淡定。
想想这辈子还能如此曲折,真是值啊。以为进了宫便到头了,没想到还能去皇后宫里睡觉,那真是,古来眠宿能几人?谁要是以为去了昭阳宫就真能跟皇后睡一屋,那想得真是太天真了。皇后在大殿亲切友好地接待来宾,寇玲珑被安置在偏殿后,与值夜的宫人在一处。她没碰到肖珞。肖珞为了不让自己的一个头变两个大,在一大拨诰命夫人即将到来的前一刻,匆匆逃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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