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阑的样子吓了金荷一跳:“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呢。”
不怪金荷会如此惊慌。而是沈玉阑现在这样子的确是有些吓人——脚步虚浮,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外加一脑门子的冷汗。
藿香到底年岁大些,又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而且,纵然藿香聪明,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沈玉阑那样想得深,想得远,更没有沈玉阑那样深切的体会,所以此时倒是镇定下来了,见金荷这样忙解释道:“可能是方才出去晒到了。”
金荷狠狠的瞪了藿香一眼,毫不客气的便是重重斥道:“既然知道太阳大,也不知道让你主子走阴凉的树荫底下?就让她这么晒着?”
藿香也不敢分辨,更不敢解释,压下心底的委屈赔笑道:“是,是我的不是。下次我再不敢了,还请表小姐饶了我这一回吧。”
金荷却是不肯——在她看来,平时里沈玉阑对待这些下人就太松散了。所以才会让这些丫头们做事不当心。如今,是该好好教训了了。
不过沈玉阑却是适时开了口,拦住了金荷,勉强笑道:“是我自己不听劝。只当一会儿没什么。谁知道就成这样了。是我身子不够强壮结实,哪里能怪她呢?荷姐姐,你给我熬点绿豆汤喝吧?我渴得很。”
既然沈玉阑发了话,金荷自然是不好再驳了沈玉阑的脸面的。而且看着沈玉阑那副可怜难受的样子,金荷更是心里一软,再舍不得闹下去。最后只没好气的瞪了沈玉阑一眼,埋怨道:“你呀,就是对她们太宽容了。”说完这话,却是忙不迭的去熬绿豆汤了。
沈玉阑歉然的看了藿香一眼:“你受委屈了。”
藿香眼底浮起水雾来,却是含笑摇头:“能为主子分忧,是我的福分。”
对于藿香来说,被卖掉做了丫头之后,还能被主子这样尊重疼惜,怎么能让她不觉得高兴感激?
沈玉阑也笑了笑,心头同样感激——她和真正的古代人不同。她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忠心耿耿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会感激,会想要回报。
“去请林妈妈过来说话吧。”沈玉阑低声吩咐道。
藿香却是有些迟疑——趁着沈玉阑此时就她一人在近前伺候的机会,她还是开了口:“这个事儿告诉林妈妈,妥当么?林妈妈会不会……”
“我心里有数。”沈玉阑笑了笑,有些缓过劲儿来,喝了一口水后把玩着被盖,意味深长道:“她也跟了这么一段时日了,正好用这个事儿,看看她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看看林妈妈,到底是拿沈峻之当主子呢,还是拿她当主子。
藿香有些不明白,不过却也知道沈玉阑是真的心中有数,当下就去叫人了。
金荷端着绿豆汤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玉阑捏着杯盖漫不经心把玩的样子。虽然是漫不经心,可是面上的神色,却是肃穆得让人心惊。
金荷心里悚然一惊,只觉得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当下神色也是凝重起来,在沈玉阑旁边坐下,正色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沈玉阑抬头看向金荷,在触到金荷关切的眸子时,顿时灿然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天我又惹了太太不高兴了。正犯愁呢。还有学医那个事儿,觉得怪对不住常俞的。”
“这要是看你整个人不顺眼,你做什么都能让她不痛快。为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可犯愁的?只要姨夫对你好就成了。再等几年,嫁出去之后什么都好了。”金荷微微松了一口气,笑着言道。又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看那常俞也是个不安好心的。好好的,劝人家一个小姑娘学什么医?”
沈玉阑被金荷逗趣的样子惹得发笑起来:“胡说什么?这话让人听见了还得了?人家常俞也是一片好心。你这样说什么,倒像是人家心怀不轨了。要知道,这东西学了,可就是我的了。是我占了便宜还是他占了便宜?他就算有点小心思,也是想让跟他说说关于烧酒退烧法的事情。哪里就有你说的那样不堪了。”
“那可不一定。”金荷“吃吃”的笑了一阵,古古怪怪的。最后却是又不肯说明,只让沈玉阑喝了绿豆汤。又见沈玉阑缓和了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幸而不算严重。”
“嗯,就是一时觉得头昏脑胀的罢了。人也困倦,我眯一会。荷姐姐你别担心了。对了,你上次绣的荷包做好了没有?”沈玉阑笑着宽慰几句后,便是想着将金荷打发开去。香的事情,她是不愿意让金荷知道的。这件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不仅是怕走漏了消息,而是有的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不是好事。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直瞒着金荷,不将金荷牵扯进来。
金荷见沈玉阑的确是面色仍是不大好,就笑着道:“好,那你睡一会,我去绣花。中午我来叫你。”
沈玉阑应了,任由金荷将她拉到床边安置睡下,又含笑看金荷出了门去。
沈玉阑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端顿时就感受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不算浓烈,味道也很好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没让人特地换过香。任由丫头一直用了这个。可是谁能想到,原本以为能凝神静气的好东西,此时此刻,却成了催命的东西?
到底这个香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一个月前,还是一开始就是这个?沈玉阑眯着眼睛回想了一阵,最后终于想起——似乎一住进这里,就用的是这个。
可见,一开始郭氏就没打算要留下她的。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烦躁的翻了个身,然后灼灼的盯着屋子里那个精致的雕花黄铜香炉,那里头点的,正是催命的香。
沈玉阑看了一阵子,心里渐渐的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冲动——那就是将这个东西扔出去。踢翻它。
不过最后沈玉阑还是强忍下了心头那股强烈的冲动。不为别的,只为了四个字——打草惊蛇。
沈玉阑狠狠的重新闭上眼睛,然后不停的用指尖在床单上写一个字——忍。忍耐。这是她现在必须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
唯有隐忍,才能让郭氏掉以轻心,唯有隐忍,才能更好的将自身隐藏在暗处,唯有隐忍,才能把握最好的时机,一举击毙敌人!忍字头上一把刀,忍耐是辛苦的,是煎熬的,可是却也不得不忍。因为不忍,头上那把悬挂着的刀,就会立即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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