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芷疼得厉害,额头上刚刚搭的巾帕不一会儿就给汗液给濡湿了,紫苏忙着给换上新的,干爽的,早有小丫头把那脏了的帕子接了出去洗。秦稳婆俯下身子瞧了瞧道:“夫人这个不是头胎吧?”紫苏笑着应道:“不是头胎。”
柳兰芷虽是疼得连连抽气,暗地里也翻了一个白眼,这个稳婆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小镇上都知道她寡妇失业的带着一儿二女又招赘的毛皮贩子乔五做上门女婿,怎么这个老货还明知故问?
秦稳婆却并没有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笑道:“既然不是第一胎,那就顺利多了,瓜熟蒂落嘛,很轻松的事情。”说罢很惬意地在一旁绣墩上坐着喝着小丫头呈上的香茶,打量着屋子里那华丽的陈设。
紫苏没有生过孩子,自然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可是她记得夫人在生朔哥儿时,也还算是顺遂,于是也就微微放了心,笑着对秦稳婆道:“那就多谢你费心了!”秦稳婆看着眼前这个梳理了妇人发髻的女子,言语和气,眉眼弯弯的,以为是柳氏庄园里的管事娘子,不由惶恐道:“这是老婆子的本分,何况府上本来就早就下了订金的,老婆子能为夫人接生,也沾沾府上的喜气不是?!”紫苏见她说的乖觉,也就淡淡笑了。
柳兰芷肚子的阵痛开始有间歇了,不疼的那一会子,青果就端了煨好的鸡汤,喂了夫人一小碗,本来柳兰芷嫌油腻,秦稳婆却道:“夫人这一会子不多吃点东西攒些力气,一会儿怎么有劲生孩子?”柳兰芷听了觉得有理,于是把一碗鸡汤都喝下去了。
掌灯的时候,柳兰芷的肚子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可是疼痛的频率却是大大增加了。她“哎哟,哎哟”的呻吟声,传到院子里那正等着的乔五的耳朵里,引得乔五更加焦灼,一把梨花木的藤椅放在那里根本就是摆设,从午后到黄昏,乔五就未曾将屁股沾过椅子的边儿,只是如热锅里德蚂蚁一般,在那里转来转去。秋月和金盏两个属下也不敢打扰他,只是觉得五爷的样子也太紧张了一些,偏偏多嘴的是乔五身边一直跟着的小厮名字喊作春生的,笑嘻嘻地对着秋月二人道:“两位姐姐,这可不是五爷第一次等着夫人生产了,当初朔公子出生时,五爷也是这般在院子里等的。”“哦——”秋月和金盏看看彼此,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两个丫头首先想到是原来朔哥儿真的是五爷的嫡子,怪不得五爷这么宠爱!看来那些风言风语说说朔哥儿鸠占鹊巢,占了世子的位置的闲话,是靠不住的,五爷那么疼朔哥儿,看来就是亲生的了!因为当初柳兰芷生朔儿时,乔五身边的丫头是被惩治了的蔓菁和香芹那两个,所以,秋月和金盏都不知道当初的详情,正想追问春生五爷的原配那张氏夫人是怎么回事时,春生已经给察哈尔揪着耳朵走了,边走边责骂他:“五爷说了,你再对着这些丫头涎皮赖脸的,就把你阉了送进北边皇宫里去服役!”春生吓了一跳,立马苦着脸道:“这两位丫鬟姐姐也不是外人,不过是随便聊聊罢了!”边说边努力挣扎着想救回自己的耳朵。
察哈尔却是毫不松手,“你这个小兔崽子,别以为跟着五爷时间长了,就忘记了规矩,五爷身边可是不缺长随!更何况你这种一抓一大把的小厮!”春生苦哈哈的,连忙赌咒发誓:“小弟知道规矩,男仆和丫头婆子内外有别,求求大哥别告诉五爷!”察哈尔横了他一眼,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一脚把春生踹到了一边,“狗熊样子!”骂了一句转身走了,留下春生一个傻呆呆的揉着被抓疼的耳朵,半天才回过味来,这个黑脸蛮子娶的婆娘可不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吗?得了,娶了媳妇,他就倒戈了,前一阵子没找到夫人时,这个黑脸蛮子天天锁着眉头,自己没少吃他的拳头,如今却是天天乐呵呵的,也应该是人家夫妻团聚,爱屋及乌,也想着效忠夫人吧,怎么又拿自己作筏子呢?春生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那夫人不就是是一个填房继室吗?还在这里打着名堂说什么招赘?,哼,也就是五爷吃这一套,换他这个有血性的男儿,怎么能当人家的赘婿呢?他歪歪嘴角,得了,估计今天五爷忙着等着夫人生孩子,也使唤不着他了,他去河边的那个食肆小酌一杯吧!正想着肩上被拍了一下,他一回头,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张嘴要骂,却是发不出声音来了,然后觉得头晕目眩,“咕咚”一声栽倒在地。那个陌生的汉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布袋,罩住春生,就把他套进布袋,扛到肩上,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此事,静悄悄的,无人撞见,更不要提如今鸡飞狗跳的柳氏后院了。
柳氏庄园后院里,已经是戌时,柳兰芷依旧没有生下孩子来,本来沉着自如,不慌不忙的秦稳婆也有些焦躁了,“怎么还没有生?羊水都破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她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也开始着慌了。
柳兰芷觉得特别疲惫,疼了整整一个下午和大半个晚上,她觉得自己都没有力气了,昏昏欲睡。紫苏虽嫁为人妇,可是没有生产过,所以觉得夫人累了。休息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其他的都是未出阁的丫头们,自然也是不懂,翠屏却是生过孩子的,不由有几分着急:“姑娘,您这一会儿可不能睡!羊水都破了,睡过去,孩子可危险呢!”她一着急把原来的称呼也喊出来了。
柳兰芷正在睡意朦胧间,听得翠屏焦急的声音,也清醒了几分,听得说羊水破了,自己要是睡过去,的确危险,于是咬着嘴唇,觉得嘴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应该是咬破了,头脑了清醒了,她虚弱地问道:“什么时辰了?”“戌时一刻。”青果看看那边的滴漏,回道。
耳边隐约有孩童的哭声,她心下一凛,“是朔儿在哭?”“嗯,小公子刚才一直在哭闹不止,还有两个小小姐也是如此,五爷不胜烦忧,索性都把他们带到咱们这个院子的厢房里了,五爷仍在门口等着着!”紫苏回答,言语里是乔五对自己的关心,柳兰芷弯弯嘴角,还好,还不是那么没良心的,自己在这儿受罪,那一个始作俑者也该受一下煎熬!她有些不厚道地笑了。而此时新一阵的阵痛又来了,她疼得大声呻吟起来,也顾不得眼前的婆子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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