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华岛的大浮桥早已苏醒了。
桥上每隔5步便有一名督战兵坚守,一手提着刀棍,一手举着火把。点点火焰在浮桥上绵延,它宛若一条暗红色的长龙。
昨天夜里,金士麒做了周密的安排——
甲、500名山东登莱水兵最先过桥,负责守张山岛,护粮食物资、安顿民众。登莱水兵对这个安排表示欢迎。
乙、200名金府私兵守觉华这边的桥头,维持秩序,准备抗敌。还有00名工匠也留在这里,负责在最后关头断桥避敌。私兵们表示将不负使命,工匠们黯然无声。
丙、冯熊的00名督战队(红队)守张山岛那边桥头,责任也很重:督查每个过桥的百姓。妇孺老幼可以放过去,男人则必须携带一件物资,譬如粮食、木头、帐篷、军资。凡是空手过桥的,见一个杀一个!所有男人过了桥,放下东西就必须重回觉华岛,继续运送物资。
丁、冯虎的00名督战队(蓝队)守桥上,督促军民快速前进,敢磨蹭的见一个杀一个。
这些命令被四下宣告,民众们默默无声,没人敢质疑。如今金士麒在岛上威名赫赫:他是个能人,更是个狠人,他杀溃兵毫不手软,他手下有一群恶徒。
二十六日凌晨,天还是黑漆漆的,海边的人群便聚集了。
登莱的水兵们首先过桥,于是百姓们就惶了,立刻就有不要命的往前冲。督战队和金府私兵们毫不客气,当即杀了几个跑得快的。把他们尸体绑在栅栏上示众,这才控制住局势。
昨日从黄昏一直到半夜,壮丁们搬了无数的物资堆积在海滩上。大堆的粮食、草料、木料,还有一捆捆的帐篷材料,还有武器、马车、猪马牛羊。现在,男人都开始搬东西。老幼妇孺们先上了浮桥。那些小孩子冲到最前面,欢叫个不停,有的孩子哭着抓着大人的手臂,不敢走在那些浮动的木板上;有的孩子还在母亲怀抱中,犹自酣睡着。还有些老头老太太,跑得那个飞快啊……
北风呼啸,海浪徐徐,大块的浮冰已经堆栈在浮桥两侧。那些木板被踩踏得乱摇晃,冰水纷纷涌上来。桥面上结冰了,人们不停地摔倒,甚至落水。经常到桥边绽开水花,紧接着就有亲人扑过去哭嚎,督战士兵就会抛一根绳子过去。能抓住绳子就拖上来,抓不住就罢了。
同样的一条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抵达桥的那一端,这就是命。
按照金士麒的计算,这5步宽的桥面上一分钟能通行200人,万人过桥需要一个半时辰。但是男人们需要不断折返搬运货物,再加上人员流动的不均衡,恐怕三个时辰都不够。但是运粮也很重要,现在不知道会在岛上困多久,一个月消耗的粮食就要一万石。
老天爷再给半天就好了。
……
金士麒带着家人和亲兵来到了海滩上。
太阳还没出来,海滩上到处都是粼粼的篝火,万千黑色的人影晃动,脚下是白皑皑的冰雪,这一切都弥漫在灰蓝色调之中,显得格外冷峻。
桥头那边是黑压压的一片民众,至少有一万人在等候上桥。“很安静。”金士麒凝望那人群,“那边一定是杀过人。”
他没猜错,从开放浮桥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杀了40多人了。
金士麒身边只有田师傅、苏莫儿和几个私兵。他四下一,发现少了个重要的人。“糟糕!我把弟弟丢了!”
田师傅叹道:“还用说嘛,他去阵上了。”
金士麒心中凛然,紧紧抓住莫儿的手。莫儿穿着她自己裁做的皮子大袍,胖鼓鼓得像是个小熊。金士麒指着浮桥正要说什么,那小熊坚定地回答他:“你不走,我也不走。”
金士麒对亲兵道:“拖她走!”
莫儿开始挣扎,哭喊着你死我死之类的话。金士麒又道:“绑了!”亲兵把她绑起来扛走了。
金士麒和田师傅来到桥头。他开始计算过桥的物资,估算着人数。
没多久,季士登将军骑着马,领着他的几十个亲兵奔来。他远远地就喊:“桥通了吗?”
金士麒迎上去,“通了。但粮食才运了三千石。”
“只剩下半个时辰……兴许半个时辰都没有。”季士登压低了声音,“敌兵是一万骑兵,这还只是先锋,谁知后面有多少!龙武兵马上就过来,你把桥上清空。”
“来不及……”金士麒悲道。“我这里还有七千人没过去。”
“你蠢啊!”季士登怒道,“你爹也在前面,还有龙武的几千兵,你要害死我们吗?”
一阵宁静。
忽然空中袭来一道狂风,大粒的冰雪被卷着漫天扬起。
随即,隆隆的声音自西边响起,脚下的冰层在嗡嗡颤抖着。
季士登的战马嘶鸣着人立起来,众兵士们忙迎上去。只见远处那龙武营中人影窜动,阵上的粼粼的将旗、军旗、令旗都被吹得凌乱……
是建奴进军了!
这天还没亮啊!
季士登的几个属下慌忙扯住马头,“将军先上桥!”“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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