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娟儿坐在点心铺子的门脸后,托着小下巴看一旁的胡氏穿针引线。
胡氏也算是她见过的最勤快的主妇之一了,午休才刚过,她就一边忙着开铺子守店,一边洗衣服、打扫、做针线等等,一刻也不得闲。
真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好为娘多分担一些!刘娟儿无奈地吮着食指,她仗着前世会钉扣子,自告奋勇地帮胡氏缝衣裳,结果刚下两针就把自己给扎了。
胡氏一边熟练地在衣服上打补丁一边对她笑着说:“娟儿莫急,拿针一定要手稳。我们娟儿的小手这么灵巧,以后一定能做一手好针线。”
我还是更喜欢做一手美食……刘娟儿瘪瘪嘴,眼珠子咕溜一转,心道,难得没人打扰,娘又是个纯善人,莫不如想办法探探这个家的底?说起来,她除了知道刘树强一家的基本成员构造,其余的一无所知。
刘娟儿在心里思量了一番,斟酌着开口问:“娘从小就会缝衣裳吗?”
胡氏将手里的针在头发上刮了刮,笑着回答:“娘打小就跟着你姥姥学针线,刚开始学穿线,平针,接着打绦子,纳鞋底,锁针,十字针……每一样都是你姥姥亲手教的。娘小时候也听你姥姥唠叨过,她说女娃儿家,针线不好可是要遭人瞧不起的,以后到了说亲的年龄也会被人嫌弃。”
“姥姥就是娘的娘亲吗?”
“对呀。”
“可我还没见过姥姥呢,我也想见姥姥,跟姥姥学针线!”
胡氏的脸上突然泛起哀伤之色,眼角顿时有点发红,她抬起手,飞快地用手背了蹭了蹭眼角,哽咽着声音说:“你姥姥呀,她走的早……”
闻言,刘娟儿心疼的同时又有点好奇,她摸着胡氏的肩膀,小大人一般地安慰道:“娘不哭,娘又标致又能干,姥姥一定走的很安心。”
“唉……”胡氏沉重地叹了口气“你姥姥……说起来,她年轻的时候也在大户人家里有过好日子,只可惜富贵不长久,富贵乡也是狼虎窝。她才刚过出嫁的年纪就被人赶了出去,流落在乡野间。后来,就遇到了你姥爷……这才有了娘。”
哇塞!娘的娘家还有这么劲爆的历史?刘娟儿竖起耳朵,听得两眼发亮,她晃了晃胡氏的胳膊,好奇地问:“那个香玉豆,就是姥姥给娘的?”
胡氏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娟儿,你莫多心。其实,娘根本不心疼那东西。唉,要不是因为那颗香玉豆,娘和你爹也不会……”
胡氏突然噤声,刘娟儿刚听到关键时刻就没了下文,心里暗暗着急,她将自己粉嫩的小脸凑到胡氏面前,忽闪着大眼睛,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
胡氏勉强笑笑,微微将头扭开,手里飞快拉着线,语气平静地说:“你爹的事儿,还是等你爹讲给你听吧。要不,娘给你说说姥爷的事儿?”
“嗳!”刘娟儿忙而不迭地点头,正要再问,却听到一阵瘆人的呱噪声由远及近。似乎是一个女人正在嘶哑着嗓子哭喊,其中还夹杂着污言秽语的漫骂。
胡氏顿时皱起眉头,一把丢下手中的针线,伸出双手捂住刘娟儿的小耳朵。
不远处,刘树强正黑着脸,赶着驴车向点心铺子驶来。
虎子并没有坐车,而是扛着空了的木盒子,跟在驴车后面一路小跑。驴车上坐着衣冠不整的方思劳和万氏,方思劳大概嫌丢脸,只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胳膊里不作声。坐在驴车另一头的万氏,却仿佛天生就不懂得如何维护脸面,一路都在拉着嗓子哭叫,痛斥着方思劳的种种罪行。
“杀千刀的老鳖驴呀!老娘跟你吃了一辈子苦,就剩这么点子压箱底呀!”
“要命了喂!!胡吃海喝填不饱的无底洞,妖狐媚子横着走啊,这男人哪里有良心哇,一个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要命了喂!!”
“他娘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等你哪日爬了人家的墙头,人家两个壮汉子,不用费啥力气就给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闭嘴!!!”方思劳见万氏越来越口无遮拦,生怕刘树强对她的话起疑心,满脸紫涨地跳起来一脚将万氏踢下了车。
万氏如一个翻滚地大油桶,咕噜噜地滚下车,四仰八叉地趴在路面上,嘴里哭号的声音越发凄惨尖利。
“咋地了,这是咋地啦?”胡氏急忙搬开条桌,快速跑向驴车。
刘树强跳下车,和胡氏两人同时去扶万氏,虎子却收了步子站在驴车后,阴阴地瞪着气喘吁吁的方思劳。窝边草?爬人家墙头?两个壮汉子?什么意思?!
“你们别管我!我就不走!让街坊邻居们都看看,偷婆娘的嫁妆去喝花酒,还算不算个男人?!”万氏狠狠打开胡氏的手,半坐起身,双手拍着街面大骂不绝。方思劳见这婆娘如此丢他的脸,也跳下车,发狠地去踢万氏。
这么热闹的场面哪里会没人看?街上的闲散人群渐渐都围了起来,对滚在地面上打成一团的两公婆指指点点。刘树强和胡氏拉开这一个又顾不上那一个,忙得满头大汗。虎子害怕拳脚无眼误伤爹娘,忙挺身上前周旋保护。
这么劲爆?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刘娟儿不敢随便从门脸跑出去,只好踮着小脚伸长脑袋朝那边张望,一片阴影不知什么时候笼罩在她小小的身体上。
刘娟儿用眼角余光瞥到门脸前的人影,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约十四岁左右的少女正对着她笑。这少女梳着双环髻,小脸粉白,眉眼子清甜,和善的笑脸上鼓着两个小酒窝。她穿着细布裁剪的淡蓝色衣裙,一看就不是北街人。
刘娟儿不动神色地打量了对方两趟,笑着问:“大姐姐,你要买啥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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