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娘一时不知道此话何意,仔细一想却又是一身冷汗唰唰而下。张赐的意思是朱文康若真是朝廷之意娶她,那么除了她可能是亡国公主的身份之外,或许还有试探张赐的意思,而今她来到这里,岂不是正入了对方的套。
“我——”她一时语塞,恨不得立刻就退走。但一想到柴瑜的处境,又觉得这一趟,她非来不可。于是鼓起勇气,说:“我必须来,至少为了柴瑜我必须来。”
“为了他?”张赐一张脸阴沉得更厉害。
“对。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即便是朝廷或者朱家的阴谋阳谋都好。他都安静的在朱家生活,即便会时不时受到一些虐待,但不至于有性命之虞。可是,因为你的出现,我为了替你送信,又因为我的自私介入了他的生活,以至于让他上一次就差点为我丢了性命。而今,又因我的原因让他性命堪忧。说到底,他是因为你我而遭受如今的无妄之灾。”陈秋娘一字一顿地指出。她早来这里之前就想好了,如果张赐要袖手旁观,她至少要为柴瑜赢得一点点的生机。
“所以?”张赐声音很轻,语气有一种莫名的讽刺,连那唇边也挂着一抹讽刺的笑。
陈秋娘无视那笑容,勇敢地看着他讽刺的眼睛,说:“上一次你救我,算还清了我替你送信之情。可真正送信到张府的是柴瑜,张公子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再者,柴瑜身份特殊,大周皇族柴荣威信犹在。柴瑜在你手,你与人对局,赢面就会大一些。”
张赐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你焉知柴瑜不是一个局?”
陈秋娘一愣,想想人家张二公子这说法也是可能的,她就没法再多说了。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张赐说:“那,打搅二公子了。”
“你一早就知道是这个下场,根本就不该来。我张赐能活到今天,就是我从不跟任何人合作,亦不会在乎任何人的生死。什么知恩图报的美好品德,我从来不需要,我更不怕什么悠悠众口,不在乎我有什么样的名声,那些都是虚的。只有活下来,才是真实的。而真实就是唯一的追求。陈秋娘,你说你信任我,可是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张赐依旧坐在那黑木椅子上,神色语气全是讽刺,脸上那淡淡的笑,像是在讽刺她整个人都是可笑的。
陈秋娘知道他说的是真实的。对于一个从小就受到追杀的人来说,什么节操啊,下限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活着。至于信任谁什么的,也是扯淡。在这个过程中,能相信的只能是自己。但是,陈秋娘却想起竹溪山那个晚上,身受重伤的他竭力将她护在身后的样子。
他说他从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陈秋娘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来这里对张赐来说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若他答应跟她合作,便有无数的变数与风险。但他内心其实是很脆弱很矛盾的人,若是他不答应,大约整个人都会很纠结的。
陈秋娘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里的疼痛压得喘不过气来。第一次,她这样心疼一个人,心疼得觉得自己一呼吸都会疼痛。
不能再为难他了。陈秋娘想,所以,就对着张赐盈盈一拜,说:“多谢公子今日肯见我,秋娘告辞。”
“等等。”张赐站起来。
陈秋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就站在那里等下文。但下一刻,张赐朗声喊了一句:“来人,叉出去。”
一开始,陈秋娘听这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大约过了几秒钟,她忽然意识到张赐是让人把她叉出去。
果然,门外立刻就闪进来几名黑衣劲装的人,拿的是长枪,团团将陈秋娘围住,尔后,江航出现,像是不认识陈秋娘一样,伸手将她一扭就反剪了双手,拿了丝带麻利地绑上,还来了一句:“对待女子,我们用丝带算是客气的了。”
“张赐,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至于这么恶毒么?我是你请进来的,你就这样对待客人么?”陈秋娘扭过头看着站在书桌边的张赐大喊。
张赐扫了她一眼,像是十分厌恶似的,说:“这个女娃居然敢来对我设套,速度给我丢出去,以后再敢出现在张府附近,乱棍打死。”
“是。”那一帮黑衣人立刻就动手,毫不怜惜弱小,更没怜香惜玉之情。唰唰唰就抬着陈秋娘往院子外走。好在江航还算有点良心,吩咐那帮黑衣人,说:“还是仔细点,不要弄伤了,落人口实。”
那帮黑衣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是。
陈秋娘一颗心才算落下来,不然她一直担心他们这样将她抬着,一会儿除了门,直接一丢,她还不整体散架啊。
但是,她的结局也没多好。虽然不是扔的,但这群黑衣人还是相当粗暴地将她丢出门外,她没站稳还是倒地。
“你大爷的,张赐。”她骂了一句,捂着摔疼的膝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看到人家张府的红漆大门关上了。
他大爷的,这男人还真的喜怒无常,不按理出牌啊。陈秋娘自此与张赐谈判崩盘,先前对他的那种心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人家说得对啊,说得对。这个世道啊,还真得要靠自己。陈秋娘一瘸一拐地往巷子外走。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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