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你的棋艺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啊。”长石子放下棋子,看着棋盘上的残局,眯起眼笑着对对面的柳晏道。
柳晏哈哈一笑:“与你下棋,岂不是班门弄斧?这天下间,除了我这个老友,你还能找的到谁来与你对弈。”
长石子捋了捋银白的胡须,摇头叹道:“我在观中只能左手与右手对弈互博,真是无趣的紧。此次下山,本想着世间岁月变迁,总能出几个高手,谁知道一路行来,遇到的所谓‘国手’都是不堪一击,还不如与你下几盘来的有趣。”
柳晏抬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拈起来放回棋盒之中:“二十余年没见了,你说话的方式也该改一改了。”
“若能改的了,二十年前我又怎么会弃官舍名,跑到深山里面去做道士?”
柳晏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在我这里不改倒没什么,改日进了内宫,你再不收敛一下,当心招来无妄之灾。你隐姓埋名这么久,总不能多年道行一朝丧。”
长石子愣了片刻,又释然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接到的是秘旨,你怎知我此次是奉召下山?”
“圣上还是太子之时,就分外倚重于你。当年你挂冠归去,只留下书信一封。你自以为藏得隐蔽,却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虽然不曾降罪,但却早已暗地里将你的行踪查的一清二楚。”柳晏低声道:“圣上年事渐高,近来很是迷恋求仙问道。我朝虽然素来推崇道教,但也不曾像如今这般大兴土木,在各地广建道观。圣上有意要在京中建一座皇家道观,而你又在此时现身,这两者两相联系,必然是圣上的旨意,传你入京主持这道观的修建。”
长石子笑容渐收,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也是接了圣旨才明白这个道理。”沉默片刻,又道:“圣上怎么也效仿始皇,想求长生了?我虽在山中修炼这么久,也明白什么服丹以得长生都是虚言妄语。如今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又是何必?你被尊为帝师,难道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柳晏合上棋盒,苦笑道:“我纵然是知道,又能如何呢?如今的圣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只能躬身受教的太子了。为了身登大宝,他一路之上几经沉浮,心志坚忍早非常人。圣上虽然顾念着我当初鼎力相助之情,将我拔擢至三公之列,但心中也未必对我毫不相疑……”
长石子笑了两声,叹道:“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当年我们满腔热忱,一心想的是匡扶社稷,治国安民,到了如今,垂垂老矣……想的却是如何消灾避祸,当真是可笑。”
柳晏默默无言。三十年前初涉官场,谁不是意气风发要做一番利国利民的大事,但在名利场中沉浮了这么多年,早已忘却初心,磨平了棱角。他宦海沉浮,如今也可说是位极人臣,又被天下举子奉为师尊,却早没了当初的锐气,所行所言都要三思而动,只怕一个不察便被人抓住了把柄……
“陛下要你何时入宫?”柳晏很快收拾了思绪,问道。
长石子手中捏着两个棋子摆弄,漫不经心地道:“我也不知,大约就在这两日吧,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柳晏知道他性子古怪,也不追问。他二人对弈之时已经支开了旁人,柳晏自己收拾了棋具放回到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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