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安的乳母郭氏,是她未出生时就定下的。签了死契,按理是要终生都随侍在长安身边的,就如母亲身边的桂嬷嬷一样。
郭氏家世清白,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她自己也识得几个字。家中有两个孩子,小的那个还没出生,相公就死了,她只好来做乳娘养活自己和孩子。
五岁时郭氏被赶出府,长安曾大吵大闹要奶娘回来,母亲却不为所动。也不再给她找教养嬷嬷,反而是挑了四个年纪相仿的丫头给她。
从此之后,长安就对母亲心有芥蒂,认为她心胸狭窄,是见不得自己和郭氏太过亲密才将她赶走的。后来她辗转找到了郭氏的表妹王妈妈,常常拿些钱财去接济她。
“说起来,是该再给小姐重新找一个教养嬷嬷了。这京里,哪一家大户小姐不有个嬷嬷在身边跟着?就是在咱们凉州,也没有这样的事。小姐身边那几个一团孩气的小丫头能有什么用?”屋内桂嬷嬷的声音又传来。
“小是小了,但是年纪小才不会有什么歪心思,一起长大才会对长安真正忠心。将来她出嫁了,身边少不得要几个得力的人。”
桂嬷嬷叹口气:“也怪老奴识人不清,竟没看出来那郭氏竟做出这样的事来。若不是发现得早,等到她肚子大了藏不住时,被别人知道了,定会戳着柳府的脊梁骨骂。”
肚子大了?门外的长安一惊,郭氏孀居五年,哪来的肚子?
母亲不说话,桂妈妈却越说越起劲:“夫人还是心慈,只一碗药打掉了那孽种,还送了路费资助她回乡。若是依着老奴,就该当场打死才是。”
母亲沉默片刻,“郭氏,算了,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当初也是为了给她父亲治病才委屈地嫁了,后来相公死了,又重遇了青梅竹马的表哥……出事之后她那表哥也不见了踪影……”
“啐,那郭氏也是识字的人,却在咱们柳府做下那苟且之事,夫人何必还要可怜她?”桂嬷嬷怒气冲冲,“您到京城之后还没领教过那些官夫人的嘴吗,这事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别说是您,就是小姐,恐怕以后都没脸出门了。”
“谁说不是呢?这事万万不可被其他人知道了。”母亲嘱咐,又叹道:“总归还是我疏忽了长安,才让她一心向着郭氏,对我这么冷淡。”
“这怎么能怪您呢?您初到京城,这里和凉州大不相同,那些贵妇人之间的弯弯绕又多,您从小到大哪经历过?又不愿损了柳家的名声,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又都要您盯着,难免花在小姐身上的时间就少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
“……长安这孩子片刻不让人省心,前些日子大夫怎么说来着?说是让她静养,少下床走动,别留下什么病根了。待会老爷回来了我和他说说,让他去和长安谈谈……反正我的话,她是半句也听不进去的。”
柳长安鼻子一酸,终是没忍住,眼里的泪水掉了下来。
她只知道前世自己幼稚任性,没看到母亲对自己的爱护。却不知道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的隐情。
原来郭氏被赶走的原因,是因为和她表哥私通,珠胎暗结。
长安前世做了三年的璃王妃,七年的废妃,当然比谁都明白什么叫人言可畏,众口铄金。郭氏有孕的事只要被哪怕一个不可靠的人知道了,很快,全京城就都会知道,到那时,长安在京中怕是什么名声都毁了,柳府的声望也会被连累。
怪不得,母亲一直不肯告诉她。
她两手胡乱抹了把眼泪,转头对还杵着的青纹道:“咱们去外间候着,母亲该是要起身了。”
出了小花厅,青纹绞了帕子给长安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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