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薰然第三次来香坊。
随着父亲叶慕贤步入其中,薰然只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从头到脚将她笼罩了起来。
叶家香坊,百年基业,养育着一代代的叶家子孙,却也将一代代子孙的心血耗尽其中。
香室内依然是之前那样的摆设,只是比前两次所见整洁一些,没见到花梨大理石大案上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应是近期没有香品要调配。
叶慕贤见女儿目光在大案上逗留,轻笑道:“阿宛是在想近日为父是否没有再调配香品?”
薰然见父亲猜对了自己的心思,不由笑道:“阿爷可真厉害,这也能被您猜着。”
叶慕贤得意一笑道:“阿爷瞧你盯着大案上瞧,就知道你定是好奇为何此处如此干净。”
瞧着薰然笑着点点头,叶慕贤便解释道:“香坊的生意以春冬两季最为忙碌,普通的香品都由后院的香博士们调配,某些贵客订制的香品才会由香室调制。前不久,阿宛为为父分忧,调配出了玉华香,便没有贵客再订制别的香品,所以,便空闲了些。”
叶慕贤说着,微掀袍摆,坐到了一旁的水竹山青色篾花席上。
薰然跟着过去坐下,瞧着父亲取过一旁花梨如意云头矮柜上的一卷竹简交给自己。
接过一看,上面用篆书写着《叶氏香谱》四个字。
薰然惊喜地抬眸瞧了瞧父亲,见他含笑不语,只是盯着自己瞧,这才确定父亲是真得将这传家之宝交给她,来不及说谢谢,迫不及待地就打开看了。
里头用的是时人早已不用的小篆,字迹长豪秋劲,素体霜研,只是薰然小篆学得不多,乍一看之下,并不能看懂上面写得是什么。
见薰然悻悻卷上竹简,叶慕贤呵呵笑道:“阿宛别急,这香谱是我们叶家老祖宗所做,里头所书一时半日并不能看懂,你可慢慢研习,若有不懂,可来问我。”
薰然大喜,连声说谢。
叶慕贤含笑说道:“不用言谢,只是阿宛需答应为父一事。”
“何事?”薰然问道。
“学香之事不可张扬,特别是这香谱,切不可被他人所知。”叶慕贤说这话时,神情变得郑重。
薰然自是满口答应,这等好东西,她当然不会让别人窃取。只是,当见父亲脸色变幻,薰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脱口问道:“阿爷,您教我学香之事可是瞒着祖父他们的?”
叶慕贤收了笑容,闭上双目,点了点头。
薰然不解,追问道:“阿爷这又是为何?”昨日,叶慕贤说要教薰然学香时,薰然就觉不解,既然祖父没有取消给父亲纳妾的念头,那父亲为何要教自己学香呢?
叶慕贤宠爱地看着女儿,轻声说道:“阿宛,阿爷教你学香并没有任何的条件,阿爷只是想你有一技在手,也许,将来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薰然愣了愣,半晌才低唤一声:“阿爷!”心里头却是百感交集。
父亲其实很明白叶家的处境,他是怕,怕将来叶家有朝一日真得大厦倾倒,自己还能有一技之长谋条生路。
忽记起前世,父亲似乎和她提过,若是真心喜欢研香,可来寻他。可是那时候自己自命清高,瞧不起父亲,所以没能领会父亲的良苦用心。
这世上,只有父亲、母亲才会如此无条件地为自己着想,就连一向害怕自己重蹈祖姑母覆辙的母亲在知道父亲让自己学香的真正用意后,也同意让自己学香。
薰然感动万分的同时,也再次下定决心,绝不能让叶家重蹈覆辙。
之后,叶慕贤又带薰然去后院,辨认一些香料的真身,让薰然对香料有了直观的感受。
虽说薰然闲时看过不少关于香品、香料、调香的书,但是那只是纸上谈兵,用于实践的并不多,而香料,薰然更多的只是看到成品,现如今能亲眼看到还未加工过的香料,也是颇为好奇。
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学,不一会儿大半日便过去了。
由于答应母亲今后都会去良淑院好好学习功课,薰然只得先行回府,待午休后去良淑院上课。
一路上,薰然对那卷香谱爱不释手,虽然很多字都不认得,但是有几句话,薰然还是看明白了。
这本香谱与薰然能在父亲书房中寻到的那些调香笔记不同,是叶氏香坊最早的创始人叶世兴与伊丽卡合著的一本传世经典。
薰然曾有所耳闻,老祖宗伊丽卡手上曾有一份萨珊国的制香秘籍,嫁于叶世兴后,研习旭朝语言,终于将此秘籍翻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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