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然皱了皱眉,看来这事正如芷然所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母亲做事一贯妥帖,刘嬷嬷和春福都是得力的,三婶来闹之事算得上是家中丑闻,按理桂喜堂定会将此事瞒去,一干知道此事的人也会遭警示。而三婶那边,今日她来闹事没得半分好处,自然不会将此事拿出去大肆渲染,如此算来,此事倒像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
前世自己自诩清雅之士,两耳不闻窗外事,此时方知,深处浊塘中,怎能独善其身。须得将污泥铲去,浊物洗净才能换得一池清流。
再看春灵,年岁虽小,但举止倒不小气,规矩也学的不错,回话声音响亮,不卑不亢,确是个出类拔尖的小丫鬟。
“这是新来的丫鬟吗?”薰然并不记得妹妹身边有这样一个丫鬟,只记得服侍妹妹的大丫鬟叫春芜,还有一个二等的丫鬟叫春绿。
“阿姐忘了吗?春灵是今年春天新进府的,原是分在芙蓉居,阿姐你嫌人多,就给了我。”芷然歪着脑袋,心中暗笑她这个自诩过目不忘的姐姐也有健忘的时候。
经这一提醒,薰然想起来了,前世自己不喜欢院子里太多人,平日里只要春柳、春杏服侍,加上外头负责洒扫的、端茶的、守门的种种,也就四个小丫鬟,本来还有王嬷嬷在身边,但后来王嬷嬷瘫了、春柳被打发了,她仍只留着春杏和那四个小丫鬟,不曾增添过人手。
而今年春日,母亲曾觉得她年岁渐长,芙蓉居该添几个人,就在新收丫鬟中,分了两个给她,结果她一个未要,一个给了芷然,一个还了桂喜堂。
这个春灵还真是她给芷然的。
“春芜和春绿呢?”薰然问道。
“在泽兰居呢。”芷然答道。
薰然眨眨眼,取笑道:“你是让她们给你做吴嬷嬷布置的课业吗?”
芷然没想到姐姐这也能想到,大窘,红了脸道:“阿姐,你知道我最做不了这针线活了。”
薰然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
怪不得芷然带了一个不知轻重的小丫鬟在身边,原来那两个大些的都帮她做课业去了。
“阿兰,你若答应我帮我抄经,我便和你说说早上的事。”薰然抚了抚桌上有些微皱的宣纸,嘴上慢悠悠地提了条件,手下却极快地写了一句话。
芷然脸色一变,嘴角耷拉下来,心里极其不情愿做这事,但她又极想听听薰然是怎么让大姐禁足的,想了想,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似的,咬牙说道:“好,抄经总比做针线好。”
薰然笑了笑,斜眼瞧瞧妹妹,指了指自己刚刚写下的那句话,大声说道:“抄经得用心方能有所悟。阿兰,你念念这句。”
芷然探头瞧了,朗声念道:“人有多言者,犹百舌之声。”
话音刚落,却见春灵忽然跪下,惶惶凄求:“婢子错了,婢子以后不敢在三娘子面前言是非了,求二娘子饶了婢子。”
芷然愣怔,随即看着春灵皱起了眉头,一个小丫头竟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薰然没有理会,伸手将樱桃冰酪端起递给芷然,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眼底却浮上了厚厚的阴霾。
一个八九岁大的丫鬟,机灵是好事,但是若是机灵过了头,就让人不得不生疑了。
刚刚那句话,若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小丫鬟,应该不懂其意,至少不会马上懂。
春灵却能如此之快的意识到自己的暗指之意,可见这丫头本事不一般,来路也不寻常,说不定还念过书。
看着芷然喝完冰酪,薰然这才对春柳、春杏、春灵说道:“都下去吧。”
春柳、春杏颔首敛裙退下。
春灵则悄悄抬了头,眼眸转动,心中不安。
原以为会受罚,却见薰然并无下文,心中更为忐忑,怎奈薰然已发话退下,只得先颤颤起身往门边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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