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潮水怔在了门口,手扶着门把没再动。
“头掉了碗大个疤,你也是当过兵在社会上混的爷们,你那血管里流的不是尿,是他娘地血,你去挣命咋没想想你爹妈,没想想你和微雨说过什么?甭怨这个怨那个的,是爷们就挺住,腰杆硬硬的离开这那才叫条汉子!”
李德源说完,爱如潮水喉咙动了几动,晃了晃肩膀头,堵在嗓子眼的话最终没有出了口。
“走吧哥们,你爹妈俺们帮着照应,出来一起喝扎啤。”李德源说完目送着爱如潮水慢慢走出房门,心里硌硌蹬蹬的就和有把子火苗一样。
爱如潮水的老父亲已经走了,没有等他们,两人赶紧开车追,车窗外,秋风萧瑟野草萋萋,夕阳下荒野的土路上,一个蹒跚的老者佝偻个腰,看着真是让人心酸。
老人很倔犟,这次说什么也不搭李德源他们的车回去,怎么劝也不行,李德源还把身上的几百块钱也要留下,老人最后都急眼了,硬把钱摔回了车里,气哼哼的走了,老黑和李德源都明白,老人家是把他们认做是仇人了,把自己儿子送进监牢里的仇人。
那个年代的老人们,都有着一份强烈的自尊,对于明面上和暗地里的施舍性的帮助是不接受的,李德源他们多次上门都被挡了回来,后来还是老黑和居委会一起演的双簧戏,用国家发放救济为名,才让两位老人接受了钱和其他东西。
两年后,长期卧床不起的爱如潮水的母亲,在得知了自己儿子进监狱的消息后,突发大面积脑梗,没抢救过来去世了,一年后,爱如潮水的父亲夜里犯了急性心梗,静悄悄的溘然长逝。
两位老人的后事是老黑他们和街道上帮着料理的,李德源那时候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前几年回听老黑说,爱如潮水放出来了,表现好多次减刑,出来后把父母留下的小房子卖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年头还没有**丝和宅男的光荣称号,差不多一个意思能对应上的是社会小青年+待业青年。爱如潮水一没背景二没钱,当兵时想混个党票都混不上,当了三年大头兵回来,也没工作可分配,搁现在就是个宅男。
好不容易进了小车班,当领导的专用司机和陪领导出差这样的好活也轮不上他,用他自己在审讯记录里的话说:“天天起五更爬半夜的挣那三瓜两枣,还老是瞧见人家整车整车的往家来东西,搁谁也不可能心里平衡了。”
写小说讲故事离不开时代背景,那几年正是国企改革的年头,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多的私营民营企业能招工,大量的产业工人下岗自谋出路,物价几乎一年翻一番,几毛钱一斤的肉没几年就到了几块钱,而工资却没有涨多少。
而各种各样的商品却是玲琅满目的越来越多,奢侈的生活,时尚的生活,等等各种都需要钱来支撑的生活,快速的把整个社会都压向了向钱看,像爱如潮水这样又想过好日子又不愿意熬年头耐得住清贫的,多了去了!
冀南这个城市原本是个安静的三线小城市,也就是个五六年的样子,人口激增了一倍还多,城市开始外扩,红砖三层楼、红瓦小平房这种老式的居民区正在一个一个的被高楼大夏吞没,那一代的年轻人脑子里就一个字“钱!”
李德源还不算是宅男,他有工作还有副业,他也不是**丝,**丝一般都比较有内涵,外表很安静,李德源玩摩托车玩户外爱喝酒,喝多了刚跳上桌子跳个脱衣舞,所以他不属于安静那一类的。
一连十多天,微雨的头像还是灰色的,不过也有变化,就是昵称从“微雨燕双·飞”改成了“fall”,一看这心境天凉好个秋了!凉透了!
李德源呢,也不管那么多,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由恋爱的没成,拉媒保纤的也没成,他甚至和耗子他们开玩笑说,再过几年一到三十岁,就去越·南买一个回来,耗子和老卫也参合着准备组个团去。
没想到玩笑话转天就变成了真事,李德源一上班就接到通知去分厂调度室开会,是段长亲自来炉前长白班休息室通知他的。
到了分厂,大调度室里呼呼啦啦的站着坐着的得有百十号人,很多李德源都认识,大部分是比他早一两年,或是同一年进厂的大专以上学历的年轻人,也有几个工段的技术副段长和大工长。
李德源去晚了没凳子,就靠在墙角和几个人猫在那抽烟,小道消息顺耳朵就传过来了:“听说是抽调人去越·南,咱的小高炉都卖给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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