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蓉蓉是第三个上场的。
当安蓉蓉拿到铅球时,一直心不在焉的安蓉蓉差点摆出了丢保龄球的姿势,不过还好反应快,没有让一旁记录的体育老师觉得眼前这位胖胖的女同学是不是早上睡醒没带脑子。
但安蓉蓉觉得这实在不能怪她:她上辈子就没摸过铅球,而铅球跟保龄球又那么像,都是个球,她能摆出扔保龄球的姿势而不是踢足球的姿势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且不论安蓉蓉心里到底怎么个胡扯法,事实证明,力气大的确是有好处的,比如说轻而易举地在铅球上拿到第一的安蓉蓉。
——真的是轻而易举,一边的吴海玉可以摸着自己的学霸之心起誓,一轮铅球下来,就安蓉蓉她扔得最轻松,也扔得最远,而且看一边体育老师目瞪口呆的样子,应该还不是一般的远!
但是,管它呢!他们班赢了!
赢了!!
吴海玉抱着安蓉蓉欢呼起来,眼睛闪闪发光,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自己赢了一样兴奋。
安蓉蓉木着脸,任吴海玉揽着她的脖子把她摇来晃去,然后在那个不知道姓什么的体育老师上来搭话前果断一个金蝉脱壳,把吴海玉扔下自己一个人溜了。
没有同伴爱?
得了吧,她只是一时间脑袋发昏,看不过一个她还略有好感的人在她面前哭而已。
说起来,多嘴的那一句话可真不像她啊。
她什么时候这么心软了?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
在她还是真正的十四岁的时候……她……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田径场外,一阵巨大的欢呼突然响起,将安蓉蓉从沉思中惊醒。
她愕然转过头,只看到在拉拉队or女生团里有一个声音在兴奋地传播。
“第二个……”
“……第二个了!会不会有第三个?会吗会吗?!”
“太帅了!贺璋!!贺璋我爱你!!!”
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匣子,慢慢的,那些杂乱的声音开始汇成了一个人的名字:
“贺璋!贺璋!贺璋!!”
贺璋?
一天内听到两次这个名字了吧?
安蓉蓉探过头去,奈何场上人头不算多但也算不上少,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安蓉蓉想也知道她绝对不可能从一堆晃动的人头中认出那位贺璋,于是她干脆拉过一个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女生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被安蓉蓉问到的女生不管不顾地反手抓住她,话语就像是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又急又快地说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吗?!是贺璋啊!贺璋啊!!刚刚他拿到了第二个冠军了!你觉得他可以拿到第三个吗?!”
突然又是一阵尖叫,安蓉蓉拉住的那个女人被她的同伴一把拉了过去,疯狂地尖声叫道:“第三个!真的拿到第三个了!他真的拿到了!!”
似乎也被这样疯狂而热烈的气氛感染,安蓉蓉被人群拥入田径场外的铁网前,就在那一刻,她看到一个被她曾经腹谤过是不是有白化病的人回过头来,开心地笑着。
间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安蓉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甚至连他在看往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人应该是在笑着,开心地大笑着。
那样具有活力而兴奋的样子,让人即使只是远远看着也不由得让笑意爬上了嘴角。
安蓉蓉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扬的嘴角,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慢慢敛起了笑容。
真好啊……
在离开之前,安蓉蓉最后看了那个人一眼。
真好,那么年轻,无忧无虑的样子……真好啊。
在这一刻,安蓉蓉不知道自己心中涌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羡慕?嫉妒?惆怅?失落?还是什么?
——孤独?
或许就是孤独吧。
越是置身于人群中,越是置身于这个充满着属于年轻的活力、疯狂和梦想的赛场上,安蓉蓉就越发感到她的格格不入。
这样的格格不入不仅仅是因为她早已经不是少年,更是因为她那些昏暗的、疯狂的、尖锐的、偏执的记忆。
在她真正十四岁的时候,她有没有那么笑过?
她有没有真正开心的,纯粹的,只是为了自己而笑过?
没有吧?
从来都没有过啊。
为什么呢?
因为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人,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所有的窃窃私语,所有那些或隐晦或光明正大的打量,还有那说不出的排挤、孤立、流言……在她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哪一刻体会到温暖,体会到所谓的友情爱情,甚至连亲情都是淡漠得像是她的错觉。
她就像是一只不通情感的野兽,只是怀揣着一股戾气莽撞地向前跑,直到撞得头破血流,赔上性命。
她从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就算现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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