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晚膳,钟无岐又拉着迟不归换了地方继续饮酒说话。
他没个侯爷的模样,将衣袍撩起,支棱着一条腿,亲自给迟不归倒上一杯温好的酒,自己拿着酒杯一碰,“一别三年,不归兄如今已是举人之身,想来对开春后的应试,亦胸有成竹。”
迟不归握着酒杯轻晃,在席间已喝了不少,此时有些微醺,“尽人事,听天命,但求如意罢了。”
酒过三巡,说起行商之事,两人亦是畅谈无阻。
三年前,迟不归带着禾丰镖局的人救下钟无岐后,便作桥梁,让禾丰镖局和钟无岐搭上了线。
与钟无岐言,自己身为举子,不可从商,但家中独余寡母一人,为生计,实则和禾丰镖局有生意来往。
那时钟无岐的行商之路才起,也诸多不顺,有了迟不归引荐的禾丰镖局做保,行商在外再无险境,也算定下了长期合作。
迟不归的眼界不仅在于万卷书,他十四岁考中秀才之后,并未继续钻研书本,而是外出游学,走遍了澧朝的山山水水,于商一道,也十分有见地。
原本钟无岐只是随口聊几句自己的生意,没成想听迟不归的话越听越认真,到最后酒也不喝了,腿也摆正了,跟个学生似的。
容晚玉端来醒酒汤和茶水,见到的就是自己年近而立的舅舅跪坐在年方二十迟不归面前,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听得认真不已,不时还点点头作恍然大悟状。
“喝了这么多酒,又说了这么会儿话,舅舅你不渴,迟先生也该渴了。”容晚玉打断两人的交谈,一人给了一碗醒酒汤,盯着他们喝下,再把剩下的酒都换成了清茶。
钟无岐冲着侄女儿咧嘴笑了笑,醉眼朦胧,“像,是真像啊。”
“舅舅说像什么?”容晚玉侧头疑问。
“像你母亲。”钟无岐饮茶如牛,用茶水去了去醒酒汤的味道,瘫倒在地上,“你母亲被我们兄弟几个叫小管家婆,小时候就爱跟在我们三个哥哥屁股后面管东管西,大哥嗜酒如命,她就偷偷把他的酒全换成了苦茶水;二哥习起武来没日没夜,湘娘怕他过犹不及,直接一包蒙汗药,让二哥睡了一天一夜。”
两世为人,母亲的记忆在容晚玉的脑海中已经渐渐模糊,可每一次听小姨、听祖母或者舅舅提起母亲,她总觉得仿佛看见了那个骄傲又灵动的母亲。
钟无岐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妹妹的往事,容晚玉听得认真,没注意一旁的迟不归也在静静听着,眼里没有一分醉意。
“说起来,晚丫头你还有一门娃娃亲呢,你娘亲没跟你说过吧?”钟无岐越说兴头越高,一骨碌坐起来,笑着看向容晚玉。
容晚玉愣了愣,这事她是真不知晓,从未听谁提起过。
钟无岐提起这门口头上的亲事,先叹了一口气,“是永义侯府的公子,好像是叫晏稷吧?我们两家是世交,他母亲和你母亲是从小的手帕交。那家先生了个小公子,那时候还没你呢,你母亲便和永义侯夫人说笑,说要是自己以后生了女儿,就结两家之好。可惜......”
一旁无言良久的迟不归忽然开口,打断了钟无岐的话,“侯爷醉了,有些话当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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