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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四爷哑一口酒,在嘴巴里咂吧了半天,方才恋恋不舍地咽了下去,开口道:“要除那四脚蛇,力敌是万万不可取的,二十年前,我们四个老炮手的下场就在眼前。当然,若是大队长招来枪炮,十条山神也得了账。问题是,大队长打算就带着我们这帮人悄悄干,那显然只有走智取这条路了。”老邓头喝了个半嘴,几十年压抑的本性竟露了出来,摇头晃脑个没完,末了,还未点到正题上,说了通废话。
韩东临见不得邓四爷这般得意忘形的模样,当下,就要出声喝叱,却被薛向拿眼瞪了回去.薛向倒觉得这个放浪形骸的邓四爷,比那个畏畏缩缩的疯老邓瞧着爽利。薛向又开了瓶洋河,起身给邓四爷满上,笑道:“老邓头,照直了说,利索点儿,再给我卖关子,这酒可就没你份儿了。”
邓四爷闻言一惊,慌忙将酒碗端到面前,拿肘子护了,生怕薛向将这碗酒也要了回去,嘴上却是再没废话:“大队长,说故事都有个前戏哩,您别急嘛,我接着说就是。六三年,我和李队长在田字港和那畜牲遭遇之后,我便起了疑心。因为那五年来,我一直没放下给老刀把子、麻三爷、王三炮报仇的事儿,对那畜牲的一切行踪都好奇。那夜后,我也去了对岸查看。李队长看的是稻田,我这老炮却沿着那畜生的压痕。一路搜索,终于在一片野罂粟林断了那畜生的痕迹,料来这罂粟林便是那畜牲下得金牛山的终点。”
“罂粟?莫非是制鸦片的玩意儿!不对啊。疯老…邓老四,这玩意儿早被禁绝了。金牛山周围怎会有?再说,那畜牲去寻罂粟林作甚?”老姜听到奇处,便开了口。实在是鸦片这玩意儿太害人,老一辈人对之无不深恶痛绝。
邓四爷道:“莫急,听我慢慢说,那罂粟林生在一处土坡的背面,再说那地方人迹罕至,离田字港还有老大一段路哩。那畜生闹过几次诡异之后,田字港后面的那百亩田也荒了,没人敢料理,是以,那片罂粟林更难被发现。再说,那是三花罂粟又不是寻常罂粟,不是老山客和老药子,谁认得它来。”
邓四爷解答完老姜的疑惑,接道:“我当时见那罂粟林起了大片的豁口,猜测定是被那畜牲啃食了。却不敢断定。当天我就在那片罂粟林百米开外的地方寻了处土坡,挖了个深坑,浑身涂满了掩盖气味的罗兰汁。天刚擦黑。我便躺进了坑里,用枝桠覆盖了身子,静等那畜牲到来,好一窥究竟。哪知道等了一夜,太阳都生得老高了,还不见那畜牲的踪影。可我仍不死心,回家灌了两口稀饭,第二天又原地埋伏。哪知道那畜生还是没来,如此六天。那畜生再没现身。我绝望得都快放弃了,心道再等一天。不来拉倒。孰料,当天夜里。月亮刚隐去,我便听见西北方嗖嗖的响动传来,抬眼望去,远处的树木不断的向两边倒伏,那畜生到了……”
呀的一声,又是啪的声响,小孙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原来小伙子先前听韩东临讲述那蟒吞野猪的故事,心中已然惴惴。这会儿,他又被邓四爷的故事给代入了进去,只觉那可怖的大蟒似乎陡然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吓得一个激灵,便把碗丢了。
碎了一个碗,大小伙子立时满脸通红,先前喝酒尚不见他红脸,这会儿,烟霞横生,显是臊得厉害。薛向笑笑,招呼老姜再给小孙拿个碗。小孙闻言,哪敢劳动老姜,窜进食堂便带了个碗和扫帚、簸箕来,将碎瓷片子除尽。
这时,小家伙拖着空碗奔了进来,说鸡肉不够吃,要大哥给盛满满一碗。原来,小家伙抱着碗鸡肉出去,一帮子大小娃娃全看得傻眼了,盯着那红亮肥腻的鸡肉,嘴里的口水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这帮娃娃各家虽都养了鸡,可那不过十来只,都是用来活命的玩意儿,哪里舍得杀。生的蛋,得拿去供销社卖了,换回针头线脑;或者有亲朋坐月子、来客了、送礼,靠的不都是这些鸡产的蛋;就算鸡老了,不下蛋了,也得拿去供销社卖了,谁舍得吃肉啊。
有的娃娃自下生就没吃过鸡肉,见了哪能不眼直。小家伙本就是打算分给众娃娃的,这会儿见娃娃们瞧得眼热,立时你一块我一块,分了个精光,她自己却是一块没剩。分到鸡肉的娃娃们哪里舍得一口吞下,抱着那块肉舔了又舔,方才小心地、一点点地咬碎了,咽了下去。小家伙看得心中不忍,只觉这些好有本事的玩伴儿过得比自己还不幸福呢,馋肉都馋成那样了。这不行,还得去弄一碗,好好给他们解解馋。就这么着,片刻功夫,小家伙拖着空碗又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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