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松州一战既已落幕,吐蕃退至吐谷浑西北,不敢再兴兵来犯,或因吐蕃此次侵略松州,并非争夺大唐领土,只为强迫大唐赐婚耳,然未想到大唐皇帝陛下非但不赐婚,反而发了重兵前来应战,若吐蕃不撤军,继续厮杀的话,器宗弄赞的求亲目的也就更加无法实现。
再者,器宗弄赞毕竟乃吐蕃新王,其时吐蕃国内并不稳定,多年征战,连兵不息,臣服之各部亦需时日善加安抚,禄东赞等大臣不得不劝退,皆因后方不定,若以主力与唐军决战,实乃剑走偏锋、兵行险招则已。
而唐军以风雷之势催之,又有徐真这等奇才,似能召唤天地雷火之力,如有神助,大唐神将不可计数,其时只派了个牛进达就已经如此了得,若再有大将领兵前来,吐蕃又该如何抗衡?
吐蕃这边畏首畏尾,唐军这厢也是自有考量,吐蕃快速退兵至吐谷浑西北边境,又遣使禄东赞来谢罪,不必再深入追击,我大唐天国上邦,不求赶尽杀绝,只需四夷八荒尽皆臣服则也。
吐蕃乃新生势力,此前又与大唐并无交往,彼时征辽在即,北方薛延陀、西北之西突厥残部又多有骚扰,大唐亦不想与吐蕃发生大战,免得徒增消耗。
双方各有顾虑,这场战争也就草草收了幕,若认真计算战果,大唐自然是斩获更多,吐蕃臣服之下,西面平定,唐国声威更隆,震慑四海。
吐蕃大论禄东赞献黄金五千两,珠玉宝石,财帛奴婢不可计数,与李道宗等随军回长安请罪。
徐真新伤得愈,心头却欢喜不起,皆因吐蕃使者之中,除了禄东赞之外,还有徐真的老熟人,慕容寒竹!
吐蕃使者之中出现慕容寒竹这等中原人士,李道宗等人皆以为奇,一番问候始知乃博陵崔氏之后,心头顿时起敬。
隋唐年间多望族,故有七宗五姓十大千古望族之说,而贞观年初,氏族排名,乃崔氏为首。
这崔氏自汉迄唐蜚声延誉,甚盛益兴,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并为千年旧族,闻人达士先后相望也。
后世亦有记载,自汉至宋,一千多年间,博陵及清河崔氏高官显宦不绝,南北朝时,崔氏为相者竟有十人,获得爵位者二十六人;累至盛唐,为相者竟达二十七人,朝野五品以上官员四百余人,堪为一时之盛,其他家族无出其右。
也正因此,崔姓被称为“宰相之姓”。当时民间流传有“崔家丑女不愁嫁,皇家公主嫁却愁”之说法。
这崔氏又分清河、博陵崔氏两支,慕容寒竹,也就是崔寒竹,正出自于博陵崔氏!
禄东赞虽同样精通大唐风土,然又岂能与慕容寒竹相比,其在大唐安插诸多耳目眼线,情报畅通,掌控时势巨细,谈吐之间风范尽显,折服人心。
诸人问起来历,慕容寒竹又将自己如何死忠追随光化,配合唐军颠*覆吐谷浑之事说道出来,李道宗其时与侯君集突袭吐谷浑伏俟城,皆赖慕容寒竹之功,只是忌于光化前朝公主之身份,慕容寒竹有固有所谋,这才未能将其带回大唐来。
如今慕容寒竹又以吐蕃使者的身份出现,李道宗也就还了这份情谊,坐实了慕容寒竹之功,后者于诸人之间名声更是躁动一时。
徐真虽警惕慕容寒竹,却碍于其使者之身份,又新得牛进达等人好感,此时慕容寒竹于禄东赞到长安谢罪,正是彰显军功天威之良时,若与慕容寒竹正面交锋,难免再犯众怒,故而徐真只能容忍了下来。
三月廿三,是夜大雨,李道宗聚将议事,讨论表功之事,诸将齐聚一堂,皆推徐真当居首功,徐真辞而不受,遂分功,各有所得,皆大欢喜。
议事已毕,李道宗大宴群雄,又将慕容寒竹请了过来,徐真兴趣寥寥,饮了几杯,推说伤势发作,草草离了席,执失思力乃突厥旧将,不甚合群,偏坐一隅,遂借口护送徐真,二人并肩而行。
徐真之前就与萨勒人变敌为友,高贺术和凯萨、摩崖等多为柔然人,又与契苾何力有过厚交,对异族勇士并无偏见,反而多有敬重,故与执失思力也是相谈甚欢,到了临时府邸,忙将执失思力请进去喝酒。
这执失思力不比契苾何力那般豪迈,似有阴柔心思,却也是个热血的儿郎,徐真趁机问起薛仁贵,执失思力竟一时无法相答,显然并无太深的印象。
徐真也是疑惑,按说薛仁贵有勇有谋,武力惊人,该是军中的人物,然而从执失思力的反应来看,这薛仁贵竟是被埋没了,想来是多受了军中同僚的倾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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