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楼仿佛看不懂金玉的眼色,面上带着清雅笑容走到阁老身侧坐下。杨阁老斜睨着她:“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看来是读过不少诗文了?”
江小楼面不改色:“阁老谬赞,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
她何止读过书,年少之时她琴棋书画哪样不通哪样不精,若非如此秦思何至于将她当成最好的礼物送给紫衣侯。只是她不愿意成为他人玩物,故意装作文墨不通、技艺不精,入府后甚至连话都不肯多说半句,只肯做个木头美人,存心想要失宠罢了,却未曾想到不论她如何逃避,都逃不过为人鱼肉的命运。
既如此,她又何必再逃?
江小楼的言谈显然让杨阁老大为不满,他见过的名门千金、青楼名妓等各色女子何止千百,却无一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他不由冷笑,指着旁边一名青衣中年文士道:“你瞧瞧,他比我如何?”
文士连忙道:“阁老,我袁秀不过区区白衣,又怎能和您相比!”
他话说的轻松,可江小楼却在入包厢前就知晓此人身份,他的确是白衣,却是当今陛下身边最为宠爱的词臣。天子身边的奴才都比地方大员要重三分,何况是得到皇帝青睐的白衣卿客?今日若江小楼回答杨阁老强,那就彻底得罪了袁秀。若回答袁秀强,反过来杨阁老也会发怒。怎么说她都是错……
杨阁老不过是在找一个发怒的契机,他要逼着江小楼出丑、认错,挽回刚才的颜面。
一众人等都盯着江小楼,金玉心头一笑,强出头就是这个下场,她可不会挽救江小楼,让她知道教训,将来就会乖乖听话。
江小楼容色淡淡,长睫毛下的双眸婉若秋水,潋滟出摄人的柔情:“阁老,朝臣也;袁公,文人也。经纶朝政,侍君泽民,则袁公不及阁老;嘲风弄月,词章华彩,则阁老不敢望袁公。”
杨阁老听闻此言,足足有半刻的功夫都没有说话。江小楼这个回答实在太妙了,袁秀是多情文人,自然擅长华丽的词章,杨阁老是国家栋梁,自然立足朝堂、福泽万民,再加上她言谈巧妙,语气婉转,并不得罪袁秀,也将阁老架到高空不能下降,活生生叫他发不出火气来。这样的外交辞令,纵然他听了怕也要青眼三分。
智者之间的较量,本就难分胜负,更不宜轻言对错,别看这丫头身份卑贱,杨阁老反倒越发不好与她计较。毕竟才倒是其次,关键是这份随机应变、处变不惊的气度,叫人心折啊!
江小楼又给杨阁老斟酒,始终笑容恬柔。她见识不俗,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通、无一不晓,而且她这个人很有意思,任何一个枯燥的话题都能谈的妙趣横生、别有意趣,等到一盏酒喝完,杨阁老酒足饭饱,高高兴兴的告辞离去。
金玉迎上江小楼,脸上笑出一朵花来:“好!好!从今日起,你就升为一等,来人,还不替小楼准备闺房!”
“金玉姐,小楼这个名字用在这里不妥,还是叫我桃夭吧。”江小楼和颜悦色地道。
金玉一怔,随后抚掌大笑:“桃夭、桃夭,果然是个好名字!”
小楼是父亲所取的名字,这等轻贱自己的人又怎配叫一声呢?江小楼笑模笑样,半点不露声色。
一等的姑娘这楼里只有四个,全都是经过悉心调教的,江小楼一夜之间跃升一等,实在叫人难以想象,一时旁人无不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金玉却不理会,她抬举江小楼不光为她的聪明头脑和口齿伶俐,最关键的是刚才江小楼画了一幅画送给杨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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